二人正说着话,听得外面伙计喊道:“荼姑娘,夫人请你午后去府上走一走,说有要事。”
荼小西忙出去应了,又说了几句话,再回房时,青衫已经不见了踪迹。荼小西叹道:话都不待说完,人就跑了。还没问她竹姐姐的消息呢,也不知道她现在何处。
荼小西从薛府回来,就开始着手收拾东西。原来薛夫人过几日就要南下,采买新一季的胭脂水粉。江南气暖,花儿早开,脂粉也开始炮制了。荼小西自然随行。
这一次出行,薛夫人只带了个随身丫头星儿,和管事媳妇杜嫂夫妇。星儿只管照顾薛夫人,杜嫂夫妻管赶车住店一应安排。荼小西负责沿途安全,行情堪查,财务收支等等。荼小西暗地里自嘲:到底是小看了这份工作。原以为只是个编外账房,却原来是专职的,还兼职私人保镖。
如今天下太平,倒没有听说拦路抢劫的事情,何况他们走的是官道,且只在白天赶路,夜晚投宿。虽然如此,荼小西不得不敛了心性,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
一路虽然辛苦,倒也平安。荼小西学了不少东西,与行行色色的人打交道。也懂得了许多行话,以及别人话里的弦外这音。一日下来,常常是身心俱疲。晚间也不敢踏实休息,还要留意有没有异动。半月下来,人又清瘦了一圈。
这日是十五,月色极好。荼小西躺在客栈的床上,看着透过窗子洒进来的月光,一时间睡意全无。这样美的月色,岂可辜负?
然而,身旁既无挚友,案上亦无诗酒,这样的月色,终究还是要辜负了。荼小西叹了口气,起身推开窗,任一窗月色洒到身上。她拿出自己那管竹箫,轻轻地擦拭一番,又将箫放回包袱里,回到床上躺下。
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荼小西用指头捻着枕头的流苏,一滴泪无声地落下,渗进枕头里。
她想娘了。还有父亲,还有莹儿。她想宋二嫂的呼唤,李大嫂的揶喻……思念一旦开了个头,便如决堤之水,滔滔不绝。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四更,才勉强睡了一会儿。
次日薛夫人见她气色不好,问她怎么了,她也不好明言,只说贪看月色走了困。薛夫人叹道:
“辛苦你了。这些天奔波劳碌,我们是惯了的,你却从来没有。再过两日便到钱塘,便可停留几日,你也歇一歇。”
荼小西心中一动:到了钱塘,那不就可以去沈府探探湘湘?也不知沈府现在忙不忙。从钱塘再往前走,就可以顺道去白云镇看看师父……念及此处,又有了精神头,和众人一起赶路,谈笑风生。
钱塘早已春意盎然。绿柳如烟,桃花初绽。荼小西和薛夫人告了假,换了身衣裳就去了沈府。
湘湘听得人报,欢快地跑出来迎她。她还是那一身公子打扮,英姿飒爽。二人正在寒暄,沈青衫冷不丁地出现在她们身侧,哼了一声。
荼小西松开湘湘的手,对沈青衫施礼问好。沈青衫背着手,沉着脸,说:“清风两袖春何意~”
湘湘和荼小西不由一怔,这是,嫌弃空着手来的?荼小西眉毛一挑,对道:“绿柳满堤胡不归。”
沈青衫摇头道:“一庭花树拂春意~”
荼小西对道:“满院芬芳乱我心。”
沈青衫气得一甩袖子,摇头叱道:“蠢物,蠢物!可见这阵子没有用功,这对得算是什么!你听好了,回房温书去,对不出个明堂,别说是来过我沈家的人!”
说罢拂袖而去,留下湘湘和荼小西面面相觑。
这几个月来,荼小西既没看书,也没对联,更没写诗。她承认,刚才这两句确实不妥。不对,是非常不妥。既没意境,又不相关,纯属对字!唉,不怪沈青衫生气,这水平,真不该跑沈府混!
湘湘自有事务要忙,荼小西被关在屋子里看了半天书,晚饭后才放出来,去了大厅。
照例是沈青衫和薛杏芳坐首位,湘湘立在一旁,其余众人随意散坐。沈青衫也不啰嗦,开篇出了几个五言句子,又出几个七言句子,大家对得热火朝天。沈青衫有时点头,有时摇头,有时沉思,有时哂笑。过一时,换了薛杏芳出句,荼小西正冥思苦想,沈青衫忽然出现在她身旁,吓得她一激灵,刚想出的半个句子也跑了。不免出言埋怨。
沈青衫哼了一声:“半个句子,不就三四个字,也值得你想半天!前几次见你,还觉得你颇有灵气,假以时日,成就不在湘湘之下。如今竟然倒退得这样厉害,可惜,可恶!”
荼小西反驳:“我又不似你,富贵闲人一个。我要为生计奔波,哪有功夫整日吟诗弄句。”
沈青衫道:“我听说了,你如今谋了个什么差使在身上。依我说,你那差使还是辞了吧!来我这里,管你吃穿用度,更管你诗词歌赋。你拜我为师吧!”
荼小西头一扭:“不要。我有师父。”
沈青衫不由动气:“什么?你有师父?你师父是谁?别是哪个迂腐的老朽,把你教成个呆子!天下哪有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