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笑毕,春嫂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是个无能的人。环儿彤儿少不经事。云师心地太好,总想着跟人讲理。可这件事就不是讲理能解决的。真替荼儿发愁。”
荼小西淡淡一笑,继续收拾着满屋狼籍,漫不经心地说:
“春嫂,我都不愁,你愁什么。江湖这一滩水,有人搅浑,就有人澄清,风波永无宁日。不幸赶上了,躲也躲不过。怕什么,我有师父,朋友,是非黑白,总能说得清楚。”
云起道:“是非黑白,有那么要紧么?你是什么样的人,不会因为别人的几句话而改变。就算全天下都认为你是玉罗刹,那又怎么样?错的是他们,又不是你。”
众人笑道:“师父又来做菩萨了。全天下人都认为你是,不是也是了。是非黑白怎么不重要了?白的就是白的,被人说成黑的,咱就得弄个明白,也得让天下人都明白。”
云起摇头叹道:“那得多累呀!”
众人说了半日,终究也没议出个名堂,便各自散了。荼小西随手拿起一本书,坐在窗边看起来。
云起见她久久不动,便走到她跟前,拿过她手里的书。原是苏轼的词集,荼小西正停留在那首《定风波》上: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尽道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云起叹口气,收了书,喊荼小西饮茶。
荼小西见是菊花茶,皱了皱眉,说道:“师父,为何今日是菊花茶?”
云起笑道:“菊花茶最好了,清肝明目。丫头最近肝火旺,喝这个茶正好。”
云起道:“荼儿刚才读苏词,可有感悟?”
荼小西摇头:“心绪不宁,何谈感悟。恰读到那首《定风波》,心有戚戚。尤其是末句:此心安处是吾乡。
我自嫁人之后,常无归属感。这两年漂泊江湖,更是心中不定,时常想家。及至归家,反不及在外面自在。
其实我明白,这不过是心不安之故。”
云起叹道:“心无所系,自然不安。心有所系,亦难心安。荼儿小小年纪,还是少看老苏,多读李白吧。”
荼小西轻轻摇头,说道:“诗仙人品风流,不染俗尘,岂是寻常人可比。我更喜欢老苏,豁达通透。生于俗世,长于俗世,却不沉于俗世。”
云起抚掌赞叹:“荼儿真乃老苏知己也!为师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茶小西刚饮完一杯,云起又给续上。荼小西不再言语,云起也不说话,只管一杯接一杯地饮茶。没一会儿,水没了,云起提了壶去厨房打开水。
荼小西也没有客气,仍然坐在原处。待云起提了开水回来,荼小西已经伏案睡着了。
云起叹口气,拿了一件长衫,轻轻地盖在她身上。拿了一本书,搬个小凳子,坐在门外看书,顺便挡着来书房的人。
这丫头最近太累了,让她睡一会儿吧。
几日后便是罗子谦的大婚之日。众人备了礼物,随云起一起,浩浩荡荡地往栖霞镇去了。
栖霞镇的各个路口,都有罗府的人候在那里。见有客来,便前去迎接引路。通往罗府的每条街道的两旁的树上墙上,没几步就贴有大红喜字,树上也挂了大红花。
不管是宾客,主人,仆人,还是看热闹的路人,都喜气盈腮。小孩子们在地上蹦蹦跳跳,讨喜糖吃。
云起一群人走到罗府门前,刚刚递上礼单,还没有寒暄几句,便听得鞭炮锣鼓齐鸣,新娘的花轿到了。
罗子谦穿着大红新郎服,骑着高头大马,帽子上插着红花,身上挂着大红花,就连马头上也挂着红花。他本就生得俊俏,在通身红色的衬托下,更显得面如冠玉,神采飞扬。
新郎官的马后面,便是迎亲送亲的队伍,全都穿着红色夹衣;后面才是新娘的花轿。大红花轿两旁各有一个喜娘,也是喜气洋洋。花轿后面就是嫁妆,共几十抬。
有人说,老秀才一辈子寒酸,看不出来还挺有钱的,给闺女那么多陪嫁?
一个说,老秀才哪里有钱置办这些!都是罗家给的聘礼,超出寻常人家百倍有余!老秀才都给闺女陪嫁了。还有镇上各家富户送去的礼物,全都在这里了。
众人七嘴八舌,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叹自己命不好的。
荼小西看着那顶花轿,一时有些恍惚。她仿佛回到自己出嫁当日,也是这样的春日,这样的花轿,也是满街看热闹的人……自己也是穿着大红喜服,满心憧憬,跨过火盆,踏着红毯,一步一步地走向他……
恍惚间,什么都变了。琐碎的生活磨去了最初的热情,不知从何时,心生怨怼,相看两厌……
鞭声在耳边响起,环儿彤儿拉着她连连后退。新郎下马,轿子停了,轿夫退下,喜娘搀扶着新娘,跨过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