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下眼帘:“如果她将整起事件视为一场宏大的星际沙盘游戏,那么她显然是在用死亡场景逼迫我们直面死亡,然而同时,这些行为也折射出——”
“折射出什么?”刑苁追问。
“她潜意识中,对死亡有着极度的恐惧。”苏尘一字一句地说。
刑苁瞬间抬眼,突然想到了关键所在:“可是!”
“如果她畏惧死亡,又如何敢于自我生物机能终止呢?”苏尘平静地陈述。
从表面上看,于燕青与三起时空异常事件的现场产生交集,并且留下一封看似遗书的信息编码,随后自我消解,在她进行自我消解的密闭舱室内,又发掘出能间接证实她是长街智能伤害事件始作俑者的高科技痕迹。
这是最合乎逻辑的闭环结构。
因为过于精密,所以显得不自然。
“关键在于,你没有实证表明,于燕青因对消解过程的恐惧而无法执行自我消解,毕竟她现在已经完成了这一过程。”刑苁在全息投影前陈述道。
“确实如此,我甚至高度确认,她是自我终结的。”苏尘轻抚着手中的数据纸片:“我只是极其好奇,她是如何克服了生物本能和内置防御机制,精确操控能量刃切断自己的声带的。”他思索片刻,寻找着恰当的科技词汇,“对于任何高级生命体而言,对死亡的恐惧深深植根于心理和生理层面。因此,要突破这种固有屏障,绝非易事,除非背后存在某种强大的动力源驱动。”
“想自我消解还不容易?”刑苁困惑起来,“不过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记起刚才AI法医分析的结果,于燕青机体上的伤口,存在问题。”
“什么问题?”
“她的机体损伤深浅不一、新旧交错,说明她可能早就开始了自我伤害行为,最初是在无害部位制造微小创口,然后逐渐扩散至手腕、胸腔以及颈部的关键节点。”刑苁停顿了一下。
“最终,她利用能量刃切开了喉咙,但即使如此,她并未立即完成消解,而是挣扎着将能量刃刺入了自己的心脏中枢。”
刑苁说完,悄然瞥了一眼苏尘。
苏尘低头沉思,面部表情被暗影遮蔽。
密室陷入了压抑的静默,宇宙时钟显示已接近新的暗夜时段,终于,刑苁还是按捺不住,再次开口打破沉默。
“这揭示了什么?”他问。
苏尘开始整理地上的数据纸片,将那些信息全部归档回储存单元:“这证明了,她在决定消解自己时的决心之坚定、意志之刚毅,堪称罕见。”
苏尘的回答直截了当,任何一个看过现场数据的人,都会得出同样的结论。
许多个体选择自我消解,往往是因为生存痛苦不堪,无可留恋,而于燕青似乎更像是单纯追求消解状态所带来的体验。
若仅是出于对消解感觉的迷恋而选择躺入虚无、走向终结,理论上也完全说得通。
然而,所有的问题依然会回归到那个核心疑问上。
为什么?
刑苁搓了搓脸,这个问题的确令他费解。
“你说,一个生命体在消解的过程中,究竟是什么样的感受?”
苏尘深吸一口气,向他提出了这个哲学般的疑问。
自古以来,星际文明对消解总是抱持神秘敬畏的态度。
它太危险,太恐怖,象征着生命的终极转换,然而偶尔,它也会散发出奇异的魅力,引诱生命体去靠近那未知的边界。
苏尘随同刑苁,站在光年都市华灯初上的立体交通网上。
此刻,气流稳定,能源雨细密飘洒,使得每盏路灯都笼罩在朦胧的能量光环之中。正值虚拟现实下班高峰期,无数载具穿梭其间,裹挟着能源粒子,呼啸疾驰,人声模拟、警报音效、引擎轰鸣,各种合成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让人神经紧绷的复杂和弦。
“准备好了吗?”刑苁问他。
苏尘尚未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力量牢牢抓住,以超高速度冲向车流洪流。
衣摆刚刚擦过一辆悬浮车的护盾边缘,后退即撞上另一辆疾驰而来的车辆,刑苁的力量强大无比,让苏尘无法挣脱,只能被拽着不由自主地向前冲刺。
肩膀传来阵阵冲击力,奔跑却未停止,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消解的边缘,前一刻才穿越这片密集的车流,下一瞬又有另一艘飞船仿佛要将他们吞噬其中。耳边的噪声震耳欲聋,仿佛空气中有无形的数据流大手,将他们推向深渊的临界点。
当他们翻越隔离光幕,苏尘差点跌入那一排维护生态平衡的智能植物群中。
刑苁稳稳立在自行车道级别的低速通道上,大口喘息着,仍紧紧握住苏尘的手。
在两人身后,众多星际驾驶员持续鸣响光速警告信号,最近的一艘奥迪星际飞船驾驶舱降下防护罩,驾驶员用合成语音破口大骂。
“搭档,感觉如何?”刑苁的笑容中带着一丝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