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磨没有想到自己醒来后会躺在床上,恍如隔世般。他的母亲守在床旁,见他醒来不由得喜极而泣。
喉咙的干痒令他感觉难受,此时他正发着高烧,声音也哑哑的:“我想喝…水……”
他的母亲端着一碗水,仔细地给他喂下。妇人脸上落下几大滴眼泪,砸在被褥上开出一朵朵泪花。
“我可怜的孩子,呜呜……”妇人说罢,扑进一旁的丈夫怀中哭泣,男人抱住妇人,眼睛却不安分地瞟向站在一旁的女佣身上。
隔壁
千榆在镜子前抚摸着头上的绷带,又轻轻碰了碰脖颈处乌青的掐痕,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最后垂眸看着自己缠满绷带的十根指尖。
女佣为她上过药后,就离开了房间。
房间内太安静了,显得分外冷清,甚至能清楚地听见隔壁妇人微弱的哭声。千榆抹了一点药膏,轻轻涂在脖子的淤痕上。
[啧,真难看。恐怕半个月都消不下去,以后出门就穿件立领的羽织遮盖一下吧。]
她原本还是释然的,可周围太安静了,太寂寞了,甚至弥漫起一股无法言说的孤独感。
千榆愣愣地看着镜中自己那张病态苍白的小脸,想不到湿润的眼眶竟是唯一的血色。
她藏进被褥里,屈着膝盖缩成一团,试图从中寻找一丝安全感,任由枕巾湿成一片。
——
一年后
半夏的夜晚,雨滴从灰蒙蒙的云层中落下,打在池塘中莲叶上滴滴答答作响,或融入池水中化作圈圈波纹,池中渐渐开出几朵雪白的莲花。
童磨撑着红伞,千榆依偎在他身旁提着小兔子灯,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石栏边观赏雨中白莲的绽放。
暖黄的灯光笼罩在两人身上,千榆将一只手伸出伞外,感受微凉的雨滴落入掌心,慢慢积成一汪小小的湖泊。
千榆看着溢出的雨水流出她的手心,蜷缩起手指却无法将其抓住。
她收回手时有些落寞,轻声道“如果我不是天照神女,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女孩呢?”
童磨牵起她湿漉漉的手,一双璀璨的虹瞳就那样悲悯地注视着她:“没有人能决定自己的出身,请你不要为此难过。你能成为天照神女是神的旨意,也是你存在的意义。”
千榆看向童磨,眼底难掩失望,将手也一并抽了回来“如果我生来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着,那我的存在将才根本没有意义。
童磨,你太习惯这个世界了,才会对任何事情都没有感觉。”
红伞落在地上,雨淅淅沥沥地淋湿两人。
“啊……竟然被你发现了呢。”童磨绽放出笑容,坦诚道“我确实什么都感觉不到。
从很早开始,妈妈就教育我:我和普通人不一样,因为我能听见神的声音,所以地位要比别人高。几乎所有人都把我当成了神之子,除了你在内。
千榆,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人。”
在童磨的回忆中,他每天都要面对一群说起苦难来喋喋不休的信徒,他们大多将自己的身上发生的不幸,全都推卸到别人身上。
然后不断诉说着自己有多么不容易,希望童磨能向神传达他们在这世上的苦难,好让他们早日前往极乐世界。
他在书房学习时,信徒带来的几个孩子误跑到他房间外的庭院中玩耍。多么鲜活有趣的几只小蝴蝶,却被妈妈无情地驱赶出去。
“请你们不要随便闯入这里,也不要靠近这。要是不小心冲撞了神明,你们会大祸临头的。知道了就回去吧,不要出现在这了。”
妈妈为他戴好莲冠,道“今天也有很多信徒来了。教主,接下来就去为大家引路吧。”
回忆结束
千榆扑上前抱住了童磨,任由雨水融入他们相触的肌肤,她呼出一口热气,微凉的唇不偏不倚擦过童磨的耳垂,纤白的手轻抚上他的心口处,感受他胸膛里的心跳。
千榆暗自祈祷 [请神明大人垂怜我们吧!]
她握紧童磨的手,凑近他耳旁轻声道:“你愿意与我产生一份羁绊吗?”
——
时间又走过了两年。
闲花淡春,东风翩然吹落了万千粉樱。后山一带,放眼望去是开不尽的繁花。
粉面含春的少女游走在花海中,怀中捧着一大束精挑细选的野花。
她寻了一处空地坐下,将采摘的花朵编成一圈精美的花环,戴在头上试了试大小。
头顶时不时有鸟儿掠过,啾啾的啼叫声为山间增添了许多生机。
“童磨!快过来。”少女朝花海的另一处喊了一声。
童磨从另一处朝她奔来。
“怎么了,姐姐?”童磨在千榆面前站定,却见对方笑着掀了他的莲冠,为他戴上了一圈香香的花环。
少年五官精致,白皙的皮肤像是上好的丝绸,八字眉下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