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南风畅》,有只狸猫缩在他脚下,那是一只黄白黑相兼的玳瑁斑。
舒韫浅唱道:“南风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
怀里抱着的玄猫闭目打鼾,姚宝瑛饮至微醺,铮铮琴音似从天上和雨水相伴而来,清风入怀,佳人在侧抚琴清唱,声音宛如天籁,顿时觉得神仙也不过如此了。
“这猫是鱼山我逗过的那只吧,它是你的子期啊。”
舒韫将玳瑁斑抱到怀里撸了几下毛笑问:“我见你明明是很喜欢猫的,怎么不养呢?”
姚宝瑛又饮一杯,抚着怀里玄猫油亮的毛发,回道:“小时候有个年轻仆妇带了只小白猫来,那时我祖父还在,他要求严苛,最忌讳玩物丧志。见我在玩,一怒下把猫给摔死了,连那个仆妇也给发落出去。此后直到他过世以后,家里才敢养,不过我却已经过了喜欢这些的年纪了。”
也许是玄猫通灵,一听到死字,从姚宝瑛怀里窜出去,缩到舒韫脚边磨蹭。姚宝瑛也不以为意,再饮一杯酒笑道:“我还记得那年见你把猞猁狸猫都当人来看待,我是大为震惊,因为在我们家,就是小孩也没有这样的心性。对了,回头去见你丈人,可不能带着猫去,也不要说养猫的事,他可信这个了,说是养猫妨碍他钓鱼的运气。”
舒韫难以劝解她,只问道:“姐姐喜欢听什么曲子吗?”
“姐姐?”姚宝瑛捂嘴笑,“你比我还大三岁呢,小时候输了几回骑射哄着你玩罢了,你倒不嫌丢人,还乱叫呢。”
舒韫俏皮逗她:“此后一辈子都输与你了。”
姚宝瑛为舒韫斟一杯酒,送到嘴边劝饮,道:“既已有《南风畅》,请小郎君再奏《神人畅》一曲如何呀?”
舒韫就势饮尽,含笑道:“敢不从命。”
姚宝瑛闭目莞尔听雨声琴声相和成趣,只觉要醉死在这温柔乡里了。
有两滴斜雨落在姚宝瑛凭栏的手肘上,那一瞬,她忽然觉出凄惶来,睁眼一看,天色将歇,光彩已不胜原本。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
舒韫停了琴,“姐姐是怜惜起蔡文姬了?可知在我心里,姐姐是能比拟得上文姬的。”
姚宝瑛笑:“古之今日说起才女莫过于文姬,好好好,你实在是抬举我。可我既不想你早夭,也不想被发跣足给你求情。”饮尽酒杯后道:“我自然是怜惜她的,生逢乱世,一生逐水飘零,不由自主。可叹她有大才,却只留两首悲愤诗。”
舒韫手上不自觉起调,已弹出半章《胡笳十八拍》了。
苍凉凄苦之情已生。
姚宝瑛叫停了:“确实不好,雨天听更凄惶。”望着槛外的雨,姚宝瑛招手之间又有一感,“我们马上就要走入这场风雨中去了”
天色慢慢阴沉,远处天边泛起瑰紫,阴雨不停,落叶梭梭,二人饮尽一壶美酒,正到是酣畅伤感的时分了。
“我醉欲眠卿且去。”姚宝瑛搁下酒杯感叹。
舒韫放下琴又拨开怀中玳瑁斑,起身横抱起姚宝瑛。
“既然天色渐晚,酒色沉醉,不如同眠。”
他将嘴唇贴近姚宝瑛红似春日桃花的颊边,轻声调笑道:“趁最后一日假,姐姐也再确认一下,我行不行?”
姚宝瑛面无羞惭,只觉酒后的舒韫格外活泼有趣,他笑起来当真是好看得紧,面颊两个酒窝似月,盈盈如水,于是忍不住伸手去捏舒韫脸颊,凑到耳朵边笑他:“玉奴可要拿出真本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