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明烛摇曳,皇后带着人进了偏殿,眉头不十分舒展,看得出是匆忙起身,头发略有些毛躁,来不及落座便发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直候在那儿的高研打了个千道:“回娘娘的话,咱们的人本来已经得了手,谁知道易大人在府里设了埋伏,两边人交了手,没占着什么便宜,不过好歹没落下什么口实。”
他暗舒了口气,皇后却不大乐观,捏了拳头道:“他那人向来多疑,现在没什么,难保往后不被查出来,等他回过味来只怕也晚了,还是早做打算的好。”她回身在雕鸾的凤榻上坐下,坐不踏实,先前的担心终于落到了实处,一时五味杂陈,惶惶坐了一会,倒也看开了。
“他也怨不着本宫,他明知本宫忌讳什么,还是拐着弯让颐妃的孩子落了地,如今信王妃也被他保护了起来,他打的什么主意,真当本宫是瞎子聋子看不见呢。”皇后冷哼一声,到底还是意难平,“自打他娶了佟裳心思就全变了,皇帝本来就是个活死人,他倒好,为了皇上跟本宫生了嫌隙,如今还明目张胆护着佟裳,装得跟真夫妻似的,打量谁不知道呢。”牢骚半天算是开解了自己,垂眸往地上看了一眼,“父亲那边还是没消息
?”
“除了前天夜里那封加急再没有了,奴才算着时间,这两天也该入京了。”
皇后点头,终于舒了口气,“好在本宫母家得利,不像慈懿皇太后是片孤叶,皇上一蹬腿,身后也没个依傍,只能任人宰割。”
“娘娘打算如何?”
“暂时还不能跟他翻脸,一切等父亲回来再说。”
高研嗻了一声退出去,皇后被折腾了这半天一时也没了睡意,抬头看着窗户外明晃晃的月亮,京城连天雨水,有阵子没见过这样晴天,皇后想,明天兴许是个好天气,如果顺利的话父亲明天就能入京,父亲一到,无论信王攻不攻城,皇帝驾崩的事情就得先撂出去,身子放了太久,不能再拖了。
未正时分,城郊燃起了狼烟,这是信王已经控制住左相的信号。
易恒摘了望远镜交给小太监,撩袍子下了城楼,白奉天跟着下来,两人上了夹道,夹道里空无一人,“外面的事办妥了,里面也得快点预备着了。”
易恒搓着手,有些头疼,江山改朝换代,什么人活什么人死已经是定数,信王人在外面,清场的差事还得他来办,新主子进宫就要看见干干净净的地盘,占地方的那些人就得让位置。
他手上人命官司多,不在乎多沾惹几个,
只是史书上怎么写还要斟酌着办,不能给后人留话柄,亲叔叔夺了侄子的天下,说出去不好听。
易恒从钦安门进来,一直在门口打转的顾练见他过来,忙撩了袍子下来迎接,“大人。”
易恒唔了一声,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台阶,抬了眼梢站在丹墀朝那边暗下来的殿阁看了一眼,“里头如何了?”
“死活请不动,一直闹着要见大人,说不见大人不动身。”
“脖子上家伙是干什么吃的,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顾练脸色发白,也不敢辩,跟在身后上了连廊,转过弯便听见皇后的叫骂声,内容污秽入不了耳,只是易恒却似没听见似的,门口的宫人见他过来,忙着上前开了门。
易恒抬脚进去,皇后扔了一地碎瓶子,满屋子里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几个宫女太监跪了一地,皇后只是不动身。
往日里宝相庄严的皇后,如今去了凤袍撒泼打诨,跟胡同里的泼妇也没两样,只是脸上怒气难遏,凭白的倒添了些风骨,一袭素白的中衣中裙,如瀑黑发披在身上,通红的眼睛望着来人,“你终于来了的。”
“你们都下去吧。”易恒屏退了众人,弯腰拾起地上的金步摇簪到皇后鬓边,“娘娘忒素净了些,这样下去别说万岁爷
,就是臣看了也不落儿忍。”
皇后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你是怎么答应本宫的,到这个时候你打算撂开手不管本宫了吗?”
易恒不动声色,看着那梨花带雨的面容,“幼帝登基,舍母留子,东穆朝历来就是这么个规矩,内阁们坚持,臣也是没办法,总不能看着信王登基吧?”
“内阁才几个人,上将军松了口,安平侯不敢动弹,只要你说了,其余人谁敢张口,这个时候拿内阁当幌子,你真当本宫是傻子呢。”皇后冷笑,眼泪顺着下颌往直淌,“太子爷才不到五岁,本宫死了他还能活吗?”
“娘娘既然心里都明白,那就该识趣点,娘娘派去臣府上那些人已经见了阎罗王,左相大人知道娘娘不好,连夜吓得旧疾发作,现在还在城外等着娘娘这边的信儿呢。”他转着手上玉指环,说得轻描淡写。
“你抓了本宫父亲?这个畜生,抓了本宫跟太子还不够,还要对本宫父亲下手。”
皇后扬起手要打,易恒接住她手腕轻轻一甩,他是练家子,手上力道没使出,只是稍提一把,皇后的身子就像片树叶似的飘出去,“皇上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