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 大福晋进门的热闹也逐渐平息下来。
宫里上下都觉得,伊尔根觉罗氏是个老实本分的姑娘,不与人掐尖斗法, 也不广发善心邀买名声。最重要的是, 老实人有福气, 摊上了一个好婆婆。
“惠妃姐姐最是好性子。”某次在皇贵妃那里请安的时候,就有人这般说道。
这都是冬天太闲了。尤其是康熙带着老祖宗去了京郊, 又是拜谒先帝的陵寝,又是泡汤泉的。而除了有几个小庶妃混在宫女里跟出去为皇帝解决生理需求外, 其余所有如花似玉的美人都被留在了紫禁城。
人就不能空闲,一闲下来就要生事。连晚辈都要拿来说嘴,这些人平时也不这样啊。
惠妃心里MMP, 脸上还要笑眯眯。“这么多年处下来, 姐妹们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老大自个儿想纳小是一回事,做恶婆婆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话一出, 妃嫔们就笑作一团。虽说宫里大家都是小妾,关起门来当家做主也很排场,但进宫之前, 谁没见识过嫡庶纷争啊?给儿子塞小妾, 可不就是恶婆婆吗?
“惠妃姐姐爽快。”宜妃拍手赞道, “可见咱们大福晋是有福气的。不像有些人, 这儿子的毛都没长齐,就挑选起通房丫头了。”说完,那双艳丽的丹凤眼就似笑非笑地瞥过来。
荣妃和德妃的脸色就僵了。
三阿哥十岁, 四阿哥九岁,可不是还没通人事吗?
话题开始变得粗糙,上首的佟皇贵妃皱了皱眉。清高的小公主听不得什么小妾与床笫之间的话, 哪怕她自己也是一个尊贵的小妾。
“晚辈还在呢,一个个都是主位娘娘,别让人看了笑话。”皇贵妃说。
于是这次的“八方会谈”再次不欢而散。宜妃和德妃又开始拌嘴了,惠妃在心里咋舌,到底是年轻啊。只希望皇帝快点回来,把这两个妖精收了去,大家才有太平日子过。
事与愿违的是,一直到十二月底,快要过年了,都没听到圣驾要返回的旨意。反倒是太皇太后病重的消息,自北郊的小汤山传了回来。
那是一个雪下得如同鹅毛一样的午后。胤禩跟良贵人相对坐在暖炕上,膝头裹着厚厚的被子,眼睛赏着外头的雪景。炭盆上烧成红色的炭块,与外头铺天盖地的洁白形成鲜明对比,那听不见的落雪的声音,却仿佛能够响到世界终结。
“听说太皇太后病重了。”周平顺悄无声息地从外头进来,低声说道。
良贵人没有动静,若不是乌黑的双目睁开着,真像睡着了一样。
小八闻言却是伤感起来。“乌库妈妈是老,不是病。”人就像机器,到了一定的岁数,不是这个零件磨损就是那个链条生锈,然后突然某一天,就停摆了。
“皇上在小汤山御苑大发雷霆,还革了陈院判的职位。”
“这跟陈院判又有什么关系呢?”小八急了,“不行,如今师父不在,连个给陈斌求情的人都没有。我得给皇阿玛上书。”
“站住。”一直面朝窗外的良贵人突然出声,简简单单两个字,且没有回头。但不知怎的,小八从她平静的两个字里听出了生气。
胤禩不敢动了。“良额娘?”
怀胎八月的孕妇看都不看他一眼。“你准备写什么?”
“就……陈院判罪不至此……”
“愚蠢。”良贵人打断他,“你该写你十分担忧太皇太后的病情,希望能去小汤山侍奉汤药。”
小八爷傻眼了。“那陈院判……”
“没有皇子关心他,他就不会有事。”良贵人仿佛无机物般没有感情的瞳孔扫过来,“要是有人把他看得比太皇太后还重要,那他才是死定了。”
小八爷服气了,低头“哦”了一声。“我一个人写信太显眼了。是不是还得让兄弟们一起写信,然后让大哥送过去啊?”他提议。
良贵人又把头转过去看雪了。“可算没蠢到底。”她冷漠地说。
男人真是笨死了,最基本的换位思考都会忘记。哪怕这是自己生的,该嫌弃的还是嫌弃。至于陈斌,那个院判不是皇帝的心腹吗?皇帝想拿自己的人开刀?怎么可能?太医院的眼线不要了?气头上说的话也能当真,某些爷还是太甜了。
因为太皇太后的病情,这个年过得十分潦草。佟皇贵妃勉力主持了一些命妇之间的宴席,又给宫人们发了衣食和银两,便算是过年了。
皇帝和太皇太后都没有回宫,反倒是又有一些妃嫔被拉走了,正月里去给老祖宗侍疾。惠宜德容和贵妃、皇贵妃都没跑掉,底下的嫔、贵人也轮班。这样子的大雪天,让原本一天就能走到的路程延长到了三天,哪怕马车里的炭盆烧得再好都难以磨灭路途的辛苦。
更不要说到了小汤山,在病重的老祖宗和暴怒的皇帝之间艰难求生,简直是史诗级任务。宫里的女人们盼着出宫不假,但眼下这一趟,那还不如不出来呢。
“羡慕良贵人。”妃嫔们心里这么想,“她哪是怀胎啊,这是怀了个免死金牌。”
八个月的孕妇自然不可能在大雪天坐车翻山越岭,因此逃过一劫;然而还没被查出来的孕妇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惠妃值完班回宫时的表情很是微妙:“章佳氏小产了。”
“啊?”胤禩愣了,“章佳氏额娘,不是十月初一刚生了十三阿哥吗?这又怀上了?”算算日子,恐怕是刚出月子就又怀孕了啊。
“可不是又怀上了。”惠妃叹气,皇帝不讲究,章佳氏自己也心急了。也是,主位娘娘都没带,就带了她和几个没名没姓的去小汤山承宠,章佳氏又不是意志特别坚定的那种牛人,自然是有几分飘飘然的。她要是能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