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华英抱着被子坐了很久。
月光照在她身上, 一层冰雪,凉意从头到脚,慢慢沁进皮肤, 透过骨髓,直入心脾。
房门外一阵模糊的说话声后,响起脚步声,然后安静了下来, 静悄悄的, 没有一点声音。
魏明肃没有再进屋。
卢华英慢慢蜷缩成一团, 倒在了枕头上, 脑中空白, 身体僵硬冰冷。
她没有哭。
以前, 她想笑就笑, 想哭就哭, 从不委屈自己,后来太累了,哭不出来了,也没有时间哭。
人人语与默,唯观利与势。
世态炎凉, 卢家被抄家后,这样的难堪和屈辱她经历了太多。
她现在被逼到了绝境,没有其他选择。
可是这一次,她好像误会了魏明肃。
四年前, 她伤他那么深。
从重逢以来, 就算不得不审问她, 魏明肃都一直垂着眼睛, 不看她一眼, 除非必要,不和她说一句话,厌恶她到了这个地步,怎么会还想要她?
……
宅院的两个下人觉得自己很冤枉。
县令和司户叮嘱他们好好伺候魏刺史,他们心领神会,按照伺候高官的规矩来安排,准备了热水香料葡萄酒,还有暖床的舞姬。
武延兴他们住进柳城后,县令就是这么安排的,周钦和他的部下那边也都送了舞姬。
天黑前,魏刺史的亲随说要把卢三娘送进内院,他们照办了。刚才又来了个管事,到内院转了一圈,骂他们办事不力,说他们挑的舞姬没有卢三娘漂亮,魏刺史不喜欢。
两人诚惶诚恐,揣摩了一下,恍然大悟,于是没让舞姬进院子,换成了卢三娘。
“小的们说的话句句属实,绝不敢欺骗刺史!”
两个下人跪在地上磕头。
魏明肃脸色没有缓和,挥挥手。
府兵把两个下人拖了出去。
同进和阿福一前一后跑了过来,看着两个浑身发抖的下人被拖走。
“我去城南抓人,要你看好内院,你就是这么看的?你怎么能让他们把舞姬送到阿郎的屋子里去?”
同进气得拍阿福的脑袋。
阿福矮小,躲不开,只能捂着脑袋,一脸委屈:“我担心有人夜里偷偷来放火,去屋顶为阿郎守夜,没管他们,谁知道他们会送女人给阿郎?”
同进很气愤,送女人就算了,官场上这种事是默认的,可是怎么能送犯人呢!
两人一边互相埋怨,一边偷偷看魏明肃的脸色。
月色下,魏明肃的脸冷如冰霜,声音也浸了寒意:“找到那个传话的管事。”
同进和阿福分头去找人,找来找去,找到的几个管事都说没进过内院。
两人让下人来指认,下人说管事进院的时候天黑了,他们没看清到底是谁,只看对方穿着管事的衣服,说话倨傲,说的又是一口河洛官话,以为是魏刺史自己带来的随从。
同进到处问了一遍,冷汗从额角滑了下来:混进来一个管事,他们竟然都没有察觉!
阿福看一眼周围的府兵,满是警惕,小声道:“阿郎急着来柳城,只带了我们两个,其他人都不能信任。”
同进点点头,脸上露出后怕的神色,“现在柳城能说河洛官话的,除了我们,只有神都来的那帮公子和周侍郎他们。阿郎,肯定是周侍郎想害您!”
话音刚落,门口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随着这一声巨响,整个院子似乎都在震动,屋顶的沙土掉了下来。
府兵大惊失色,都拔刀朝门口冲了过去,厉声喝问。
门外的人不管不顾,继续蛮横地冲撞,“哐哐”几声后,大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了!
一队穿黑衣的人提着刀冲了进来,后面的人打着火把,簇拥着披一件黑色斗篷的周钦走进院子。
阿福和同进噌的一下挡在魏明肃跟前。
“阿郎快走!周侍郎闯进来杀人了!”
魏明肃伫立不动,看着得意洋洋的周钦,神色平静:“他不是来杀人的。”
周钦是来兴师问罪的,他发现自己认识卢华英。
魏明肃往前走一步,吩咐同进:“你进去守着,不要放人进去。”
同进应喏。
府兵畏惧周钦身上的气势,慢慢退到魏明肃身前。
周钦嘴角带着胜券在握的微笑,一步步走进院子,目光落到站在月下的魏明肃身上,一愣,笑容僵了一下。
魏明肃怎么在外面?
周钦眼角扫一眼自己的部下。
部下也都因为错愕而愣了一愣。
周钦脸色微沉。
他都把卢三娘送到魏明肃的床上去了,管事禀告说魏明肃进了屋,屋里点了西域香,石头人也把持不住。这样的大好良机,周钦岂能错过?立刻带着人赶过来捉奸。
撞开门的时候,周钦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部下冲进屋里把衣衫不整的魏明肃堵在床上的情景,想到能让魏明肃这种人在自己面前无地自容,周钦全身舒畅,骨头都轻了几两,笑得合不拢嘴。
走进院子后,周钦灿烂的笑容僵住了。
魏明肃怎么站在外面,而且衣衫整齐,一脸沉静?
周钦敛了笑容,皱眉打量魏明肃。
魏明肃是不是有什么暗疾?怎么这么快就完事了?
周钦念头急转,觉得自己可能猜到了真相,眼角扫一眼内院方向,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能在床上抓到人,他心里暗恨自己来迟了一步,但是他已经掌握了魏明肃和卢三娘相识的证据,还是抓到了魏明肃的把柄。
周钦眯了眯眼睛,眼神陡然一冷:“魏刺史,艳福不浅啊!”
魏明肃仍然神情平静:“周侍郎此话何意?”
“魏刺史,别嘴硬了。”周钦皮笑肉不笑,“魏刺史,你以为西州偏远,就没人知道你以前的事?四年前你在鹿苑寺做抄经生,和卢家三娘私通,程粲亲眼所见。你和卢三娘有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