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站在院子门口, 看着同进和卢华英走远了,脑袋一扭,朝南边一个院子跑去。
“阿郎, 同进把您的斗篷给卢三娘穿了!”
阿福性子笨, 知道自己不会持家,怕自己丢三忘四,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一笔一笔记在账上。卢华英昨晚穿回来的斗篷,他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是魏明肃那件狐皮里子的斗篷,那是三年前魏明肃在洛阳大同市买的, 买斗篷的时候阿福就在魏明肃身边,记得很清楚。
魏明肃没戴幞头, 头发用一支木簪挽着,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单衣, 在给自己敷药, 淡淡地道:“我让他拿去的。”
阿福一愣,挠挠头,问:“阿郎,能找卢三娘要钱吗?”
魏明肃摇头。
阿福想了想, 有些不甘心,他性子笨,觉得卢家以前看不起魏明肃, 现在卢三娘不配花魏明肃的钱。
“阿郎,掌柜说那些养伤的药都是商人从长安带来的,很贵的。卢三娘快痊愈了,那些药可以停了吧?”
阿福道, 语气有点哀怨。
卢华英吃的药都是魏明肃让他去药铺买的, 西州的药价比洛阳还贵。
魏明肃自己系上纱布:“我的俸禄不够用了?”
阿福摇头:“够用!”
魏明肃出身贫寒, 没有祖产,俸禄也不算多,但是他平时应酬很少,生活简朴,而且还没有成家,花销小,官员每个月都有禄米食料杂用,职田的几百石粮食,以及宫中的各种绢帛、金银器赏赐,他的俸禄都存了下来。
魏明肃穿上青袍,道:“不够用了再告诉我,她的药不要停,缺什么药和同进说。”
阿福脸上都是失望:“是。”
“郎君!”门口一串急促的脚步声,随从捧着一封信快步走进来,“从神都送来的信,刚刚送到的。”
阿福咦了一声,除了女皇,神都还有人知道郎君来了西州?
魏明肃打开信看了,眉头微微皱起。
“樊晖的信,素娘来西州了。”
阿福呆住,反应过来后,脸上扬起笑容,心中暗暗得意:肖素娘来西州了!
魏明肃合上信,吩咐随从:“去打听一下,最近有没有神都来的年轻女子。”
随从应喏。
阿福低着头退了出去,他要去打扫房子,准备迎接肖素娘。
魏明肃戴上幞头,系好腰带,即使受了伤,抬起手臂时伤口的地方一下一下抽疼,他也不需要人伺候,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习惯了。
“你真是根木头,不疼吗?快过来给我看看伤口。”
身后传来一个娇嗔的声音。
魏明肃没有走过去。
那含笑的声音于是带了点恼:“木头!”
窗上忽然啪的一响,寒风卷起帘子。
魏明肃回过神,转头。
身后只有空荡荡的房间,门外一片银白积雪。
……
今天的西州,虽然天气阴沉,又刮起了西北风,仍然万人空巷,人流如织。
城中的男女老幼以及附近县乡赶来的百姓全都满脸兴奋地冲向大云寺,南北大道上车水马龙,拥挤的人流中有捧着香炉、一脸虔诚的汉人,也有高鼻深目的胡人,豪奴健仆簇拥的公子女郎乘坐碧游香车,或骑着神俊的三花马,浩浩荡荡穿过大道,积雪上都是马蹄印,大道两边的普通百姓步行前进,络绎不绝。
离大云寺越近,大道上越来越拥挤。
马车被堵在了半路上,拉辕的老马半日才往前走了几步,同进掀开车帘,对卢华英道:“张家和马家的女眷从坊里出来了,要等他们的马车先过去。”
马氏和张氏都是西州地位最高的豪族强宗。
卢华英盘腿坐着,伏在小几上写丹经,闻言,嗯了一声,没有抬头,她想尽快写完丹经,出门的时候带了笔和纸。
同进扫了一眼黄纸上整齐的字迹,视线往上,在卢华英的脸上停了一会儿,放下帘子。
卢华英专注地写着字,马车突然一阵猛烈的摇晃,她赶紧抬起笔,人往左边一歪摔了下去,一头撞在了车窗上,顿时头昏眼花,坐了半晌,脸上火辣辣的灼痛。
同进也从车辕上摔了下去,站起身后先一把拉开帘子看卢华英:“没事吧?”
卢华英抬起脸。
同进看到她额头上的伤,脸沉了下来。
卢华英揉了揉脑袋,捡起掉落的笔,道:“我没事。”
一个穿羊皮袄子的管事大步走了过来,看到同进的脸,眼里闪过诧异之色,脚步更快了,脸上的笑容也更真诚了。
同进迎了上去。
管事抱拳赔礼道歉,询问伤势,问道:“马车里的可是魏刺史的家眷?我家阿郎姓张,今天大云寺无遮大会,夫人和小娘子去烧香,道上人太多,为了避让几个行人,不小心冲撞了夫人的车驾,还请夫人见谅。”
同进愣了一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卢华英在帘子后面听见家眷二字,再听管事说话的语气,猜出张家夫人的算计,用河洛口音道:“张夫人误会了,我不是魏刺史的家眷。今天车马太多,难免发生碰撞,我不急着烧香,请张夫人和小娘子们先走。”
管事脸上的笑容越发真挚:“多谢夫人体谅。”
同进把老马牵到路边,让后面的张家眷属先走,张家管事谢了又谢。
等张家的马车一辆接一辆挤进车流,同进把帘子拉开:“你真的没事?”
卢华英摇头:“摔了一下而已,没事。”
张家人知道是魏明肃的人送她来大云寺,她不想招惹是非。
她顿了顿。
“要是再有人问我是不是魏刺史的家眷,你直说就行了。张家夫人为了撞这一下,不知道等了多久。”
同进惊讶地问:“张家夫人是故意的?你怎么看出来的?”
卢华英唇角微挑,笑了笑道:“真正掌握西州权势、最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