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请来的几个医者开了药方, 叮嘱同进去煎药。
卢华英听见他们的对话。
失血,疲惫,劳神太多, 精力耗损, 没有休息好,加上冒寒,引起内疾……
医者只能开一些辛温、疏散、解表的药, 其余的病症,要以后慢慢调理。
卢华英坐在床边, 看着魏明肃鬓角的白发,心中不由酸楚。
他以前身体很好的, 没钱住客栈, 风餐露宿半个月也没有生病。
同进煎好药立刻送到床边,卢华英喂魏明肃喝了下去。
他神智昏沉,脸色如死灰, 慢慢退了烧, 但是意识还没有清醒,昏惘之中喃喃地低语。
卢华英不敢离开,守着他, 帮他擦洗身体。
翌日,魏明肃开始好转,低烧也退了,医者调了药方,他脸上有了一丝血色, 睡着了。
卢华英低头, 拢了拢魏明肃落在枕边的头发。
几根银丝缠住了她的手指。
她望着指间的白发出神。
阿俞走过来, 小声道:“三娘, 你两夜没睡,别累着了,去休息吧。”
卢华英给魏明肃拉了拉被子,站了起来,眼前一黑,一阵晕眩。
她站着缓了一会儿,轻声道:“有事叫我。”
阿俞点头。
卢华英走出屋子,看了眼站在门边的同进,问:“魏刺史的鬓角是什么时候长出白头发的?”
同进摇头道:“我不知道。阿福跟郎君的时间最久,我以前问过他这件事,他也说不清楚。”
阿福曾经找医者打听,有没有药能让魏明肃白了的头发再变黑。
医者说魏明肃这样的年纪就生了白发,原因有三个可能,天生的少白头,他心情大起大落,突然受了什么刺激,或者是生了一场病导致的。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没有药能治。
白了的头发不可能变回以前的黑发。
卢华英回头,看着床上的魏明肃。
他为什么一直痛苦地说对不起?
“你知不知道他在广陵那边做官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她问同进。
魏明肃从那里回洛阳后,便成了人们口中的酷吏。
同进还是摇头:“郎君从来都没有提过在南方的事,只有阿福知道,他是郎君从南方带回神都的,可是阿福说他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卢华英皱着眉。
魏明肃和阿福一定在广陵经历了什么事。
他有心事,心病太重,身体也就差了。
她要怎么帮他?
不知道他这几年遭遇了什么,他的事,她都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
卢华英心事重重地回房,两夜没睡,她精疲力尽,倒头就睡,但是惦记着魏明肃,没睡沉,一会儿就醒了,换了身衣服,又过来了。
……
天已垂暮,炊烟袅袅,夕阳的斜晖洒在窗上,满屋中铺满朦胧柔和的金光。
魏明肃睁开了紧闭的双目。
满室余晖,卢华英靠在床边睡着了,霞光映照在她的侧脸上,眉眼如画,比窗外如火的夕照还要明艳。
魏明肃看着她,伸手摸她的脸,手指碰到了她。
卢华英的睫毛抖了一下。
魏明肃神智渐渐清明,局促地放下手。
手指被卢华英握住。
她醒了过来,拉住他收回的手,脸上扬起惊喜的笑:“总算醒了!”
魏明肃头疼欲裂,浑身僵硬酸疼,嗓子又干又疼,说不出话。
卢华英放开他的手,站起来,扶他坐起,倒了一碗热茶,喂他喝了一口。
他咳嗽了几声,接过碗自己喝。
卢华英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同进和阿俞都高兴地跑了进来,医者也来了,诊了脉,出去调整药方。
县令听说,也毕恭毕敬地过来看望,没说几句话便被端着药的同进打发走了。
屋子里热闹了一阵,又恢复安静。
魏明肃要同进去拿文书。
同进犹豫了一下,看向卢华英。
卢华英摇头道:“医者说你要多休息,明天再看吧。”
同进和阿俞都出去了。
卢华英走过去关上门,又回到了床边,坐下了。
魏明肃看了她一眼。
他以为她会和其他人一起走。
同进刚才说,她这两天都在照顾他。
“你去休息吧,我这里有同进和阿俞就行了。”
魏明肃慢慢地道,声音透着虚弱。
卢华英没挪地方,道:“我今天睡过了,不累,留下来陪你,医者说这病会反复,你可能还会发热,得有人看着你。你想吃什么?要不要喝水?”
魏明肃摇头。
卢华英从盘子里拿了一只黄柑,剥开皮。
顿时,柑皮汁水溢出,一股酸香弥漫在屋子里。
她把剥好的黄柑放在床边:“吃点甜的。”
魏明肃一言不发,没有碰那只黄柑。
卢华英拿起黄柑,一瓣瓣撕好,递给他,道:“这黄柑是贡物,我从沙钵那那里买的,一只就要五百钱。医者说黄柑辛凉解表,还开胃,你可以吃一点。”
魏明肃很节俭,爱惜东西。用完的蜡烛头,他舍不得扔,都收集起来接着用,她说黄柑是买的,他就不会浪费。
果然,听她说一只黄柑要五百钱,魏明肃抬起手,接住了黄柑。
他还是这么节俭啊。
卢华英心中暗笑。
剥好的黄柑,橙黄柔软,一瓣一瓣,从卢华英手里,送到魏明肃掌中。
她的指尖,拂过他的掌心。
魏明肃低头,吃了黄柑,汁水酸酸甜甜,干疼发苦的嗓子感觉到了甜味。
他吃完了,道:“我好了,你去休息吧。”
卢华英端茶让他漱口,道:“你是病人,就别管我了,你睡吧,等你睡了我就去休息。”
魏明肃看了一眼窗外。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卢华英让他躺下,道:“你要多休息,身体养好了才能好好做事,别想其他的,睡吧。”
魏明肃躺下,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催促卢华英:“我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