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隐也不知他是怎么了,突然间想找一个地方发泄一下。
水牢里昏昏暗暗,不知何处在滴水,滴滴答答的,惹人烦躁,东隅出奇的安静,他整个人都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借着牢房中微弱的光,白隐看到了他苍白的脸和暗紫的唇,甚至还看到了他额上那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脸滚了下来。
像是在梦呓,他道:“对,对不起,是,是我错了,对不起,我,我不该,不该贪心,错了,错了!”
“天神,饶了我,饶了我吧,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好好对她……好好的……求求了!”
声音断断续续,时大时小,时有时无,话语不成句,白隐却听懂了他在忏悔些什么。
这时白郴悦和辞夜也赶到了,他们停在白隐身后,辞夜没忍住叫了一声:“师尊……”
白隐却突然自嘲一般笑了,他轻声道:“原来,就算是天神,也会这般矛盾啊!”
那位天神告诉白隐,永远不要叫醒青泽,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叫醒她;可是当天神真的要离开时,她又后悔了,她也希望自己的女儿能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
就因为那一声永远不要叫醒她,白隐承担了太多太多了,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也罢也罢,命至如此,也只能坦然接受。
白隐心中那股燥火突然间就熄灭了,他一言不发,沉默地离开,白郴悦和辞夜有些担心,但是看着师尊那不愿被人打扰的样子,他们也不敢贸然跟着了。
白隐回了木屋,青泽还在睡,她面上安详,睡得很沉。
梦里这场雪好大,好大,青泽在风雪弥留之际,看到了两个人,女子笑颜如花,男子柔情似水。
“夫人这披风可要系紧了,免得着凉。”
转而间青泽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
“姑娘若是遇到一位名唤惊蛰的女子,麻烦你告诉她,我在找她。”
越来越多的声音交杂在一起。
“阿泽,回来吃饭了。”
“看,阿爹给阿泽做的小玩具,阿泽可喜欢?”
“阿泽,我们今天去哪玩?”
“阿泽妹妹怎么不进来?苒儿在屋里。”
“阿泽……”
“阿泽……”
“阿泽,醒醒,醒醒。”
青泽忽地睁开了眼,盯着屋顶,一动不动。
是白隐把她叫醒了
方才, 她陷入了梦魇,冷汗布满了额头。
白隐抬手在青泽面前晃了晃,青泽眨了眨眼,这才注意到白隐。
“你是谁?”
青泽快速坐起来,双手拉着被子将自己裹紧。
白隐嘴角浅浅一笑:“阿泽,十年未到,你反而先出来找我了。”
“十年,十年!你,你是……”
青泽的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白隐甚至能看到,她的身体,在颤抖。
“阿泽,说说吧,桃溪村,发生什么事了?”
“桃,桃溪它,它消失了,消失了,回不来了……”
青泽喃喃道,忽然间她又抬头,一把拉住白隐的袖子:
“你肯定知道发生什么了的,对不对?你帮帮我好不好?救救他们,救救我的家人,好不好?”
肩上的被褥滑落,青泽裸露的皮肤让白隐内心感到些许不适,他将被褥拉起来,遮好她,然后说:
“先休息吧,剩下的事……我两年后告诉你。”
“为什么是两年后?为什么现在不告诉我?为什么?”
“不听话?那你就别想知道了。”
白隐毫不留情地出了屋,将门锁上,任她如何哭闹,他都没有丝毫行动。
他就那么坐着,靠在石桌边上,玩弄着一个精巧的酒壶,偶尔也往嘴里送两口酒。
“求你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她的声音接近嘶哑了,白隐很难得地往木屋方向看一眼。
“神要爱世人,所以,不能爱自己,要无欲无求,无依无靠,这样,才能无敌,才能强大,才能无所畏惧……”
对她说的?对他说的?这么小声,他应该是自言自语吧。
白隐又灌了口酒:
“拥有过就该知足,浮生一梦,好过一生无梦,幻想破灭,梦就该醒了,不是吗?”
白隐打开门,青泽就这么跪在地上,涕泪纵横,明明盛装在身,她却狼狈不堪。
“桃溪村回不来了,阿泽。”
白隐难得的温柔,却说出了这般刺骨的话。
哦不,是锥心。
“回不来?回不来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你的白发呢?你的白发怎么变黑了?你不是寻常人,是不是?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白隐真有种冲动——给她两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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