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是血?”她轻轻追问。
然后,气氛又沉默了。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苏妤心里油然而生,苏妤掩着嘴,不可思议道:“难道你从小就被逼着杀猪?”
叶沉洲只觉得一盆冷水浇在他脸上,把他脑海里被勾起的画面尽数浇灭。
“我看起来很像屠夫?”
外貌上他自然不太像,反倒有两分书卷气,和那些五大三粗的屠户不大一样,可他杀猪不眨眼的样子也没谁了。
她实话实说道:“蛮像的哎,我以前想过,你或许是哪个落难的富家公子或是被贬黜的官宦子弟。”
苏妤听他呼吸平稳,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情绪波动,于是继续道:“可是在荣华富贵中娇生惯养的人,就算花三年学屠宰这门手艺,可提刀时的眼神……”
不会毫无波澜,仿佛生杀在他面前早就习以为常。
叶沉洲道:“害怕了?”
“不怕。”苏妤诚实道:“我怎么会怕对我好的人。”
画虎画皮难画骨,轻信一个人很危险,但苏妤相信他绝对不会伤害她,尽管他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月。
至于为什么会如此笃定,苏妤说不上来,虽然她被骗过,但如果因此就对世界充满怀疑,那她不但会错过美好,辜负别人真正的善意,人也肯定会崩溃掉。
她不想失去叶沉洲这个……朋友。
“我们现在算朋友了吧?”苏妤看着他。
“朋友躺一张床上?”他又道,“再者,谈友情伤钱,加上后来添置的东西和药钱,给你去个零头,你还欠十四两白银。”
苏妤做梦都想不到,叶沉洲和他讲的最长的话是谈钱。
“我记住了……”叶沉洲的回答让苏妤感到失落。
她越想越不对,他们聊跑题了,她想听的不是这些:“叶大哥,你还没说你的故事呢。”
苏妤摆出洗耳恭听的表情,奈何叶沉洲双眼一闭,不想再提。
“睡觉。”
而后真的不再说话了,搞得苏妤睡着前一直在后悔自己多嘴,提什么杀猪。
第二天,苏妤睡到自然醒时,叶沉洲已经不在屋里。
昨夜是她来到雾霭村睡得最舒服的一天,向来微冷的脚今天十分热乎,她舒服地蹭蹭枕头,感受四肢的位置。
很好,就是入睡前的姿势,她以最规范的仰睡姿势一觉睡到了天明,说明没有打扰到叶沉洲。
苏妤双手撑着床面,不舍地一点点支起上半身,正要挪下床,却见自己的脚竟然不在自己的被窝,而是伸进了叶沉洲的被子里。
倏地把腿收回来,瞌睡虫跑了个精光,苏妤再也不留恋被窝的余温,赶紧下床叠被子,然后把自己的衣服换上。
屋外,叶沉洲照例把早饭已经准备好了,他熬了两碗粥,把昨日剩下的菜热了热就端进了屋中书桌上。
外廊的桌椅又冰又润,得晒干后才能坐,那些脏掉的衣服都被清洗完晾在了外廊的房梁上。
他们确实不像朋友,她完全像只会混吃等死的大小姐,他则是任劳任怨的仆人。
苏妤赶紧去洗漱收拾,灶台上还有两碗温热的药,苏妤冒着雨端进屋里。
竹屋只有一根高凳,床头的矮凳只有木桌三分之一高,现在也用不了,于是叶沉洲给自个儿碗里夹了一些菜,然后背依靠门框,默默吃起来。
他把高凳让给了苏妤,就和头一天把外廊的矮凳让给她一样。
“叶大哥,我昨夜睡着后没出什么意外吧?”苏妤不确定自己那双不听话的脚,是在叶沉洲睡觉时候伸过去的还是他起床后伸过去的。
叶沉洲夹一块肉吃一口饭,手上没有一点停滞:“没有。”
话音刚落,苏妤看到窗外戴着斗笠和蓑衣的陌生女子走进竹院。
她非常焦灼,直接道明来意:“出大事了!叶大哥,昨晚风雨太大,把顾大娘家冲没了!”
苏妤震惊地站起来,叶沉洲已经放下碗筷,从墙上取下斗笠,脚步飞快地跑出去。
苏妤也忙起身,她记得外廊还有一套雨具,于是一边跑出去一边把斗笠取下来,追了过去。
“你别跟着,回去。”他轻斥道。
苏妤心里也急,她小跑着,在叶沉洲身后道:“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我能照顾我自己。”
那陌生女子看见苏妤跑出来,焦急的神情未变:“对对,我们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这个年轻女子叫魏兰兰,她家和顾大娘的家都在村子中间,两家离得不远,她来找叶沉洲帮忙时,邻家已经在帮忙了,可村子里遭难的不止顾大娘一家,所以人手十分紧缺。
这一路上,苏妤看到大路两旁的树都被吹得东倒西歪,甚至有好几棵被拦腰折断,地上的草全部朝一个方向匍匐在地。
越靠近村中,稻田越多,好在村里人正好前几日刚把粮食收了,田里只剩下一茬茬桩子被淹在水里,可田间的排水沟已经被冲垮失去了排水作用,水像瀑布一样从一道道田坎溢出。
“什么时候塌的?”叶沉洲问道。
“我去找你们前不久。”魏兰兰喘着气答道。
叶沉洲跑得更快了。
跨过一道塌方的路段,三人终于到了顾大娘家,眼前的土房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农村习惯背靠山建房,前低后高,她家是挖了一部分小山坡的山体,原地采石建的房,所以屋顶的茅草的高度正好比山坡高出了一小段。
再加上顾大娘准备撒些秋天播种的菜,把屋后山坡上的一片草都清理了,土地光秃,泥土松动,再遇上这极端天气,山坡被挖掉的那面就坍塌了。
附近几户邻居拿了工具来,叶沉洲立刻拿起铁锹,加入到眼前五六个村民中,这里面俨然还有魏大娘。
魏大娘嫌弃地瞧了他们一眼:“她怎么也来了?”
魏兰兰眉头紧皱,不满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