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大琰国边境,又是另外的一番景象。
如同孟月歌所担忧的那样,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瘟疫并没有缓解,而与此同时,北戎国的攻势越发凌厉。
往日祥和的大琰,现如今已经一片阴霾。
军营之中,孟月歌的父皇、贤王孟恒躺在软榻上,扭过头去费力看向守候在身侧的大琰朝臣。
他们离得极远,面上用白布盖住了口鼻,已然泪流满面。
就在不久前,贤王孟恒率领众将士突围,不幸被瘟疫感染,病情蔓延速度就快。
短短几日,他便像是突然被人抽了芯的老树,气若游丝。
军医神情悲戚,低头垂泪,“我已经用了自己毕生所学,但……无力回天啊……”
“皇兄!”恭亲王孟淮之是孟恒的幼弟,跟随他一起上阵杀敌。
闻言,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想要扑到皇兄的身上。
可一旁的臣子伸手拦住了他,“恭亲王,您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不能再出一点岔子了。”
长公主被俘虏,而贤王又行将就木。
现在,孟淮之是仅存的能够挑起大琰担子的皇族了。
众人齐齐跪了下来。
在国君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们却只能等待,看着他一点点走向死亡。
“淮之,歌儿呢?”
孟恒嘶哑着喉咙问道。
孟淮之眼眶通红。
孟月歌被掳的消息,他们没有告诉孟恒。
“歌儿,还在前线作战,没有……回来。”
好在,孟恒并没有听出这话中的慌乱及内疚,反而微微笑了笑,“这样好,这样很好。”
他提起最后一丝力气,深深注视着孟淮之。
营帐内,传来北戎人即将发起进攻的号角声。
“淮之,穿上我的衣服,去吧。”
孟恒眼含愧疚和痛苦地看着孟淮之,若是此时他撑不住的消息传出去,士气定然会受到影响,而北戎人的气焰会更加嚣张。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孟淮之穿上他的衣服,以贤王的名义出战。
将领们忍着泪意,取来了孟恒的铠甲,上面布满了刀剑的划痕,是他在一次次突围中与敌军英勇奋战的勋章。
孟淮之伸手握剑,披上战甲。
孟恒有些欣慰,但是难掩愧色,他已经无力再去为大琰做些什么,只能把这沉重的担子交付到孟淮之的肩上。
“淮之,一定要,要替,为兄守护好大琰的子民,一定要照顾好,照顾好歌儿……”
孟恒费力说完最后一句话,眼睛出现了灰败之色。
下一刻,他放在胸侧的手就无力地垂落到了一侧。
贤王孟恒,薨。
孟淮之死死咬着牙关,强迫自己扭过头,强硬地不去看孟恒的遗容。
得知了这个消息的将领含泪在军营外跪下,在没有彻底击退大琰的情况下,只能秘不发丧。
孟淮之的面容似乎在瞬间变得坚毅。
他戴上了头盔,深吸一口气,视线在将领们的脸上一一扫过,看到了相同的决心。
孟淮之头也不回地走出营帐,跟随在身后的将领没有一人退缩。
兵力不够,于是那些在混战中感染了瘟疫的士兵强撑着病体出来,加入到了守卫大琰国的队伍中。
现在他们已经顾不上瘟疫会感染了,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必须守住这道防线,将北戎军拦截在边关之外。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他们不能后退!
瘟疫消耗了大琰国的绝大部分人力,在孟淮之的身后,不少将士的脸上都浮现出病容,脚步也都有些虚浮。
但是,他们的双眸却异常明亮,为了国家而死,是他们最大的荣耀。
宁肯死在战场上,也不屈服于瘟疫!
孟淮之回头看,看到众将士脸上视死如归的神情,心中又不免想到了自己皇兄临终时的嘱托。
整个大琰的担子全都压在了他的身上,他必须成为众人的主心骨。
“众将士,随我战吧!”
“杀——!”
众将士开始随之冲锋。
两军交战,擂鼓声阵阵,厮杀声不绝于耳。
大琰的士兵在体格上略逊于北戎人,可面对强敌,却抱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死死撑了下来。
他们用自己的胸膛去迎接敌人的刀剑。
他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挥刀斩向侵略他们家园的恶人。
孟淮之更是处于冲锋的位置。
他穿着贤王生前的衣服,带着他的遗愿,英勇无比,在敌人阵中几进几出,手中的长剑沾满了敌人的鲜血。
他们用远少于对方的兵力,击退了北戎人的两次进攻。
大琰的士兵也到了精疲力尽的时候。
远处敌人的阵地又传来了准备进攻的号角,他们马上就要发动第三次袭击。
孟淮之将剑插到地上,脸上布满血污,心情沉重地看向身后伤残的士兵,绝望地想,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感染了瘟疫的大琰士兵体能大幅度下降,而北戎派来进攻的全部都是精锐,原本应该旗鼓相当,现在却实力悬差。
他们是在用血肉填平这个差距。
大将军霍锐单膝跪倒在他的身旁,“王爷,如果我们最后没能守住阵地,还请您立刻撤退。”
“你这是在说什么,要死我们一起死!”孟淮之双眼发红。
可霍锐神色坚定,“王爷,您是我们最后的希望,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回去整顿兵马,养精蓄锐,完全可以东山再起。”
孟淮之却坚决道:“不可能!”
他绝不会做一个在战场上抛弃自己士兵的懦夫!
在这种危机时刻抛下还在战场上杀敌的将士,与逃兵有什么区别?
“霍将军,我的子民们都在战场上厮杀,而我却要临阵脱逃,这不是让将士们寒心吗?”
霍锐看着他不出声,只好忍泪退到了一边。
随着孟淮之起身,阵地上的士兵也都站了起来,握紧手中的刀剑,时刻准备着做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