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娶不须啼
怀愫
“她身边真有裴家的人跟着?”
宝华郡主正坐在妆镜前, 丫鬟在替她通头发,听见来人禀报,她猛地扭身,丫鬟赶紧松手, 梳篦落在软毯上。
没扯到郡主的头发, 丫鬟松了口气, 蹲身去捡梳子。
来人回报道:“是裴家六郎身边的书僮。”
“两人还……还相会了。”
宝华怔怔坐着, 她原本是派人打听那个马伕女的行踪的, 没想到会打听出这个来。裴六郎的书僮跟着,他是不是很喜欢她?
她初见裴观,是在琼林宴。
那时的陛下还极宠爱她,宫妃娘娘们也都好玩乐,听说新科探花生得如松如柏,都想瞧瞧究竟生得是何模样。
差个姓何的太监去瞧,太监回来报说“好一位白石郎”。
宝华可不信:“定是胡说,读书作文章的, 个个都是夫子学究样儿,探花就个个都好看了?”
不过是矮子里头拔高子罢了, 略是个平头整脸的, 就敢说不负探花之名。
又不是没有过长胡子的老头当探花!
那时的宠妃杨娘娘刚生下皇子,笼着轻纱坐在上首, 风光无限。
她笑道:“也是, 太监宫人说的怎么能作准儿, 不如宝华去瞧瞧,看看是不是好一个白石郎。”
宝华翘着下巴:“那成, 那我就去瞧一眼, 替娘娘探探花, 看看是不是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太监也跟着凑趣儿,一躬身:“要是老奴说得不准,听凭郡主娘娘发落我。”
一殿的妃子宫婢们都在笑,宝华领命去“探花”,隔得远远瞧了一眼,一眼便让她双脚生根,立在柱后,动弹不得。
等她回到杨娘娘殿中,不等她回禀,那些宫妃们看着她俱都笑起来。
杨娘娘打趣她:“得啦,咱们也不必问,看她这小脸,真是好一个白石郎。”
第二回见是裴家办丧。
探花郎披麻穿孝,接待上门来吊丧的宾客。
那时裴家声势还盛,虽死的是个无官无职,不曾出仕的裴三爷,可上门吊孝的却多是达官贵人。
裴家老太爷称病不出,全由裴观迎客送客。
宝华死活要跟着她哥哥去,她兄长本都不想去:“都不是个官身,父亲怎还要我亲自上门?也太给裴家长脸了。”
不是给裴家长脸,是给裴如棠和裴观面子,当时又岂能想到现在。
宝华还是要跟,缠着哥哥不放。
“你疯啦?你这身份怎么能去,这种热闹你也想看?”
宝华到底是跟去了,她并没有进裴家的大门,只瞧见外面处处贴白挂幡,她哥哥进去片刻,很快就由裴观亲自送出来。
宝华坐在车上,见了裴观第二面。
初见他时一身红衣,春风得意,此时一身素服,清眸倦眼,反比红衣要更衬他。
行宫的太监送来炙鹿肉,宝华一口未动,连晚膳也不用。
丫鬟吓住了,郡主发脾气要么打人,要么摔东西,这么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呆坐着可从来没有过。
急急去禀报荣庆公主,荣庆公主听说女儿不吃东西,先将下人盘问一回,待知道她又差人去问林家女的消息,气得胸膛起伏。
赶到宝华房中:“那人我发落了,往后你身边再有一个敢由着你的性子胡来,全都发落出去。”
宝华还只坐着不动,低声问:“母亲,他是真的喜欢她么?”
荣庆公主本来等着女儿顶撞她,敢顶一句,就真把她送到老夫人身边,好好吃上三个月的斋。
没想到女儿会这么问她。
下人们退出屋子,荣庆公主坐到床沿,拉过女儿的手握住:“裴家与林家结亲,自然是为了好处。”
若是半年前,那确是如此。现下情势又不同了,只是这些,宝华不会明白。
“母亲是说,他想娶她,只是因为林家得圣眷?”
“那是自然。”京城中也有许多人是这么猜测的,荣庆公主以为这样说,女儿心里便能好受些。
谁知宝华却摇头:“他不是的。”
她宁可她喜欢的人是因爱慕去娶别的女子,也不想他是因为权势利益去结亲。
荣庆公主原来只是握着女儿的手,听见这一句,将她搂入怀中,轻轻摩挲女儿的肩:“傻孩子。”
荣庆公主心里虽怜惜女儿,却还是下了死令,不许再人有替她打听消息,不许女儿离开她的视线。
韩征知道齐王的小舅子又盯上了阿宝,还跟了一路,干脆调他手下的禁军跟着阿宝。他手底下五十人,每日抽调个一二人,并不惹眼。
林家的小厮跑腿机灵,松烟陈长胜见机快,禁军压阵。
这么多人跟着,崔显的人想找机会,都找不到。要支开一两个人还好办些,这可有七八个人呢,何况还有禁军在。
他们不过是些下人长随,怎么敢惹上禁军。
阿宝头一天没猎到兔子,连着两天再进山,回回都能装满袋子回来,还给她爹送了两只兔子去。
阿爹两只,阿兄两只,还有两只送给裴观。
来武岗秋猎,裴观只有第一日得闲,接下来几天连山都没进。
景元帝进了一回山,就觉此地无趣,在崇州秋猎山高水险猎物多,这里猎物又少,地方又小。
既觉无趣,干脆换个地方办起政事来。
裴观还是国子监博士,每月替朝廷遴选人才送往吏部,三个月过去,颇见成效。
景元帝深厌裴如棠,也得承认裴如棠的孙子确实有几分才干。
这些学生只是历事,三月期到,正逢六部各处对他们品评考核。
裴观借此机会,与六部官员走动起来。
景元帝便也能听着几句夸奖国子监裴博士的话,说他少年老成,办事妥当,举荐上来的人都颇合用。
吏部还想请景元帝下旨意,将三个月一轮用,变成六个月一轮用。
“刚用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