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景平花了些功夫才反应过来, 忙磕头谢了恩,从御书房退出来。
出来皇宫地上落了一阵细雨,夏夜的清风轻抚修竹叶叶萧萧, 一直守在宫门口的卫长海接上他,问道:“你大哥和三哥……”
卫景平使了个眼色制止了他的话:“爹。”
卫长海把马车调了个头:“上车吧。”
进了家门, 卫景平才浅浅道了一句:“关老将军带援军去了黑鸦谷。”
他在御书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 心中暗暗估摸着:这份军情奏折送到朝廷手里的时候,援军必是行军到了黑鸦谷,不然这绝密军情不会送出来。
倘如此, 卫景明就有生机。
这个消息把卫景平从深渊中拉出来一点点,不然,要是再等不到他两位兄长生的消息, 他可能会被绝望吞噬。
卫长海大概与他一样的心境, 听了援军的动向, 缓缓说道:“你大哥或许能绝处逢生。”
关琦用兵如神,这他是知道的,老将军出马必然能挡住胡人的四万骑兵, 不会叫人失望。
他稍稍放下心来, 这才想起来问卫景平:“陛下召你进宫做什么?”
不仅仅是为了召他进宫去听个援军的动向吧。
卫景平说道:“陛下要我为龙城郡转运粮草。”
卫长海一讶:“这不是户部的差事吗?”
押运粮草, 他记得打仗时是个苦差事。
怎么落到了卫景平头上。
卫景平:“陛下命我暂代户部主事。”
户部主事。
“原先的户部主事,”是个喜讯, 可是……卫长海咽了个唾沫, 担忧地问:“被罢官了?”
“我也不知,”卫景平顿了顿:“来不及打听了。”
只知前任户部主事名叫周辽, 余下一概不清楚。
卫长海说道:“爹陪你一道去。”
他虽然没押运过粮草, 但他看见过战事一起粮草的转运啊, 总比卫景平有些经验。
卫景平:“儿子没用, 让爹操劳了。”
论经验,老卫比他这个赶鸭子上架的新手稳妥多了。
卫长海大手一摆:“老子再不找点事儿干干,闲出鸟儿来了。”
卫景平:“谢谢爹。”
得知他领了户部主事,还在等待朝考的同年一大早拥进卫家来道贺,生怕来迟了在卫景平面前刷不了脸,混不熟。
还有人觉得卫景平一下子领了户部主事的差,这可是六品的实官,肥缺,比起翰林院从六品的修撰,从事诰敕起草、史书纂修、经筵侍讲等一些学问的差事,这可是正六品的实官,六部的肥缺啊。
而他们,朝考之后有幸分到翰林院当庶吉士的,编史修书、学习公文之余,只能观摩学习六部等衙门如何运作,当满三年庶吉士之后,还要被派往全国各地“督政”,“督政”回到翰林院再熬一熬,闲得蛋疼几年后才能参与吏部的考察、推荐,运气好的,才可在头一次的考察中被推荐为乡、会试的考官……或者外放地方知州,这时才算坐上了实官的椅子,光这一过程都要三五年甚至数十年,至于进京官至六部,猴年马月的事了……
而这许多要熬的年头,卫景平则直接跳了过去,虽说是暂领,但办差回来皇帝一高兴,这恩赐下来的权力还会收回去吗?
想来不会。至少他们觉得卫景平在翰林院走个过程,这六部主事的官职是跑不了了。
瞬时觉得人家坐上了平步青云的快车道,主政一方当上封疆大吏就在眼前了。
卫景平的官运太亨通了吧,许多新科进士同年甚至是抱着沾一沾他运势的念头来的。
托同年们来道贺的福,卫景平从他们口中得知先前的户部主事周辽被扣了个耽误战事的罪名关押进了大狱,听说他狱中不停地发癔症,嘴里喊着:“谢相爷救我,谢相爷救我……”
周辽这人在户部是谢回的心腹,朝堂上下都在猜测,谢大人必是要受牵连了。
朝臣还真是有一定敏感性的,知道风向往哪里刮,这几天都跟谢回非常疏离,连谢府门前都冷落车马稀了。
卫景平一夜未睡,天亮了之后接待了一波同年,之后到户部去点卯,户部侍郎路正则一早就接到圣旨了,分毫不敢怠慢,立刻安排了与他随行的功曹等下属官员,连调取粮草的牌子都给他准备好了。
刚点了状元郎就被委以重任,这番卫景平要是办差漂亮,回来后还不得飞升啊,不出十年,说不定就要入阁拜相了。
谁不高看他一眼。
卫景平谢过他,去户部的府库里提了银两,拿着调粮草的牌子提了粮草出京,遇到村子,卫长海找当地人买了十来只会抓老鼠的猫,用肉干逗着,栓到了运粮车上。
“押运粮草的袋子这么不结实,”卫长海嘀咕:“要是连捕鼠的猫都不带,路上都被老鼠啃了。”
怪不得户部的粮草转运困难,这家伙什一看就知道周辽根本没有转运粮草的经验,就这个运粮车,夜里老鼠闻着粮食的味道过来啃一啃,到时候粮草丢失分量不说,吃到肚子里还容易生病,得疟疾。
他们一路日夜兼程,到了陕西府的时候,遇见驿卒骑在马上脸仰到天上去了,一问才知龙城郡打了胜仗,他送往朝廷的是捷报!
龙城郡保住了!
经历了八天的激战,前来进犯的胡人骑兵一半在黑鸦谷被打散,一半在攻城时死伤,余下的几千残敌风声鹤唳,逃了。
被这振奋人心的消息一鼓舞,卫景平的心口不痛了,人也不恍惚了,天不亮就赶路,夜班才宿下,等望见龙城郡的郡门时,他眼中一酸涌出泪来。
战事了了,他眼看着一砖一瓦修筑起的城池的断壁残垣在夕阳下一照显得满目疮痍,进了郡门,卫景平听说夜里西风吹着,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