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漆剥落的程度也比现在轻上许多,支撑的木柱子还没有被腐蚀地那样严重。
纪宁神思一动,突然发现,这应该是十几年前的旺人村。
他怎么会无缘无故梦到这个?
再想细想时,他右手边,却突然多出一个跪着抽泣的女人,她抱着手里的包裹,陈旧破烂的布料却贴在脸上,亲了又亲,满是爱怜与不舍。
是什么东西,这么宝贝?
纪宁伸长了脖子,想看清楚。
没想到,女人真的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叠了两层的布料,纪宁霎时间瞪圆了一双眼睛,眼里满是震惊——这竟然是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
应该不足月,头上的绒毛还未长黑,连眼睛也迷糊在一起。
然而,更让纪宁愣怔到甚至魂飞魄散的,却是那孩子脖子上挂的小物件。
尽管没有艳丽的红绳和镶边的玛瑙珠,他却还是一眼认出来,这分明是他一直戴在脖子里的那枚护身符……
这女人、这女人究竟是谁?
灿烂的日光里,身后紧闭的木门外是围堵的村民,女人眼里含着热泪,最后吻了吻襁褓中的婴儿。
整个人像是折断的寒铁,膝盖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和骨裂生。
她怀里抱着孩子,光洁的额头狠狠磕在了地上,再抬头已经是满脸的鲜血,头顶上是硕大的伤痕,渗出血肉。
刺目的鲜艳流进了眼里,顺着眼角流出,像是两行经久的血泪,女人却像是孤注一掷,将所有绝望与期望寄托给布满灰尘的神像。
纪宁清楚地听见女人虚弱的声音。
“神啊……如果、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神……”
“我愿意……用生命作为……交换……”
“请保佑我的孩子……让他离开这里……永远幸福……健康。”
暗淡无光的庙宇,破旧的神像刹那间爆发出白虹贯日般的耀目光芒,遮蔽了一切,疯狂涌向那襁褓中的婴儿……
纪宁眼前越来越模糊,意识被灼烫的厉害,灵魂都要被这光芒撕扯开来,他含着满目的泪,看向轰然倒下的女人。
纤长的手腕垂落在地上,露出她右手无名指上……苍白的骨戒光芒。
纪宁全懂了。
布满白雾的空间里没有一丝的光,他透过一面巨大无比的镜子,清楚地看见自己惶然悲伤的眼神,眼睫下是一片难过的潋滟水光,原本红润的唇被贝齿咬的猩红。
“是你对不对?是你想让我看到这一切!”
“神?!”
纪宁相信,这个神不会无缘无故让自己看到这样的过去,他漫无目的看向四方,试图找寻神的踪迹。
“我要做什么呢,做什么才能改变这一切?!”
衣衫凌乱的少年夹着惶恐又决然的光看向镜子中的自己,镜面倏然间水波荡漾,一圈圈涟漪荡开到极致,似乎要将这一幅巨大的镜面打破。
一道颀长的人影从镜面波纹最中央迈出,纪宁首先看向他的脸,好看的猫眼剧烈地缩了又缩,甚至被这直面而来的“神”给吓得退了两步。
这、这神……也太好看了吧?
墨发束起、面目含情、宜喜宜嗔,狭长的凤眸明明微微挑起,是多情的样子,却又让人觉得那眼里爱恨皆空,无悲无喜。
“是、是你!”
面前的神赫然是神庙里雕像的化身,虽然只有面部些许相似,却还是让纪宁一眼就认了出来。
“不是你。”
纪宁:?
却见神一板一眼,淡漠的脸上却透出十分正经,仿佛这是头一等的大事,纠正道:“是,夫君。”
“……当然,”许是看面前的人直接愣住,魂飞九天,神又好心提醒道,“你愿意称呼相公、拙夫,也都可以。”
纪宁被这孟浪的神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两步甩开这人想来拉自己的手,刚想质问面前不正经的人却一下子咬到了舌尖,牙齿狠狠地搓过软烂的舌根,痛得他眼泪直掉。
就在这剧痛中,他陡然想起一件事。
他好像……是被村里人嫁给了这个“神”,喔?
“这样莽撞。”
不容抗拒的力量分开了纪宁的上下唇,一只洁白的手探了进去,微微搅弄,带起了ai昧的水渍声,怜惜地轻抚过泛红紫的小细口,那道刺痛便霎时间消失。
纤长的手慢悠悠收回,姜望着手上牵扯出的银丝,丝毫不觉得异样,将甜水悉数清了干净。
纪宁呆呆地望着那神用圣洁的面孔做这样……龌龊的事情,两颊飞起的绯红简直像是天边艳丽到要化开的霞彩。
想起了正事,纪宁微微清了清嗓子,小声问道:“你、你既然是神,为什么不早点约束旺人村那些坏人呢?”
“他们害了那么多人,又造成现在厉鬼杀人,死了很多无辜的人,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制止他们呢?”
越说越来气,纪宁甚至带上了点质问的语气,小脸微微鼓起,填上了下陷的软肉。
姜无奈地望向自己薄怒的小妻子,伸出手,抚了抚他的发顶。
“宁宁,神,不是万能的。”
“神爱世人,却也需要世人的爱,才能为神。”
“我可以约束一切外人,然而这份力量,在流淌着曾经信仰血液的旺人村村民身上,却并不能发挥他本身的能力。”
“信仰凋零,神祇分裂,我只能尽全力克制,而不能保全所有人。”
纪宁有些没由来的慌张,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发现无从下口,他突然想起曲亦殊的分析。
“人和神,各自在天平两端,维持着虚弱的平衡。”
姜继续说:“那些冤魂也是如此。”
漫长丧失信仰的岁月里,来自死亡时,黑暗的怨气和仇恨侵蚀了神,让他的神力一分为二。
他是雍姜,也是虞昔。
然而更多的细节,姜却不能再和面前的人细说。
时间,快来不及了。
“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