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臻果然没有猜错, 满身书卷气的男人听见他唤将军,眉宇间浮现失望,笑道, “看来我离开这么久,让殿下生气了。”
话毕,他张开双臂朝唐臻俯身,颇有山不就我来,我便就山去的从容。
唐臻听出骠骑大将军的言下之意是觉得他的态度有些冷淡, 立刻做出腼腆的模样,垂头回想他仅有的与骠骑大将军打交道的经历。
一个月前,内阁突然上旨,言及听闻太子殿下的病情大好, 请求太子殿下遵循昌泰帝的旨意正式亲政,去朝堂露面。
唐臻觉得不太对劲,拿着折子去问伴读,当时还不太理解伴读对骠骑大将军的敬畏。后来根据伴读透露的信息和在朝堂观察到的细枝末节,拼凑出京都目前的情况,唐臻终于真正的意识到骠骑大将军在京都的地位。
又是个无冕之王。
昌泰帝在皇宫闭门不出, 太子在东宫悄无声息。朝堂狼狈的拿地方内部执行的政令当成对方送到京都的奏折, 还煞有其事的批阅,询问太子殿下的看法。种种堪称离谱的行为,经常令唐臻生出想要查询他们精神状态的念头。
事实上,至今维持的京都朝堂, 只是昌泰帝的遮羞布而已。
不仅各省不会等京都为他们拿主意,连京都范围内也是听从京郊大营颁布的政令, 府衙只认骠骑大将军的印信。
当初唐臻听从伴读的建议, 将朝堂请求他正式亲政的折子, 原封不动的令人送到京郊大营,得到折子上鲜红的‘阅’字。
骠骑大将军同意,他才能去上朝。
令唐臻印象最深刻的是胡柳生阴阳怪气的嘲讽。
他说太子与骠骑大将军未过门就去世的未婚妻程大姑娘有几分相像。即使偶尔做错事,也能轻而易举的得到大将军的原谅。
感受到陌生的气息越来越近,唐臻眼中闪过淡淡的阴霾。
他不喜欢肢体接触,但也称不上厌恶,仅限于他主动对别人伸手。
如果是被动的身体接触,唐臻偶尔会有事态不在掌握中的焦虑。
好在这个拥抱非常短暂,还在唐臻的忍受范围之内。
李晓朝托起唐臻的小臂将其送到主位落座,转身看向唐臻身边出现的新面孔,问道,“可是龙虎少将军?”
岑威行了个晚辈礼,“龙虎军岑威,见过骠骑大将军。”
李晓朝不满意岑威的拘束,亲切的朝他招手,“来,我带你认些人。”
施乘风悄无声息的摸到唐臻身侧,“求殿下给臣个恩赏。”
唐臻假装才看到施乘风,猛得转过头,吓得脸色惨白,几乎说不出话,“嗯?”
施乘风眼中浮现歉意却没心思安慰唐臻,低声附在对方耳边道,”我想在殿下身侧加个座位。”
大概是因为心情正烦躁,他直白的道,“我之前没想到大将军会突然回来,还愿意赏脸我这个小辈,上首只准备两个席位。按理说大将军是长辈,坐在我前面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施乘风面露尴尬,声音压的更低,“但这是总督府,又是我亲自筹办的宴会,我现在代表的是祖父的颜面,实在......唉。”
唐臻点头,表示理解。
又是他还没研究透的繁文缛节。
因为突如其来的李晓朝,施乘风的生日宴比请贴上的时间晚了近半个时辰才正式开始。
唐臻坐在上首正中央的主座,左右分别是骠骑大将军和施乘风的席位,下方以岑威和燕翎为主,倒是没再闹出因为座位勾心斗角的丑事。
总督府早就准备好口齿伶俐的小童,借施乘风的光,他们今日也能穿红着绿,散在宴席各处,时不时的喊句应景的吉祥话,引得宾客莞尔。
除此之外,还有歌舞小戏,始终热闹欢庆,几乎没有片刻的冷场,可见施乘风对生日宴的上心程度。
唐臻单手把玩琥珀雕制的酒盅,眼角眉梢似有微醺之意,慵懒的向后卧倒。仗着坐在最高的位置,能将下方的风景尽数揽入眼中。
歌,听不懂,无法判断是因为发音怪,还是唱出来的音调本身就是与平日里说话不同。
舞,不太能欣赏,看来成为太子殿下并不能提高他的审美。
直到身形挺拔的白衣少年们手持长剑依次入内,唐臻才稍稍做直身体,眼中闪过浓厚的兴趣。
要表演华国功夫吗?
虽然以唐臻的眼力,能从动作整齐的白衣少年身上找到无数致命的破绽。哪怕拖着这具半残的身体,也有绝地反击的余地。但他不得不承认,华国功夫无论有没有真本事,在赏心悦目这方面都能做到登峰造极。
仅仅是这等花拳绣腿就能带来如此盛大的视觉盛宴,若是换成......唐臻心头微动,下意识的看向右侧下首,正对上仿佛能容纳万物的深邃双眼。
岑威遥遥举杯,昂头饮尽杯中烈酒。
唐臻沉默片刻,也续了杯酒慢慢啜饮,继续欣赏身形修长白衣少年舒展腰腿,挥剑飞腾的身姿,只是目光已经没有先前那般专注。
鼓声从激烈到舒缓,白衣少年的动作也逐渐收敛,很快便抱剑行礼,依次退下。
身着青色长袍的中年书生缓缓入内,有健仆抱着足有半人高的木桌紧随其后。
这次唐臻倒是能听懂他们说的话,也能理解,两个青袍书生正故意扮做身份特殊却并非真实存在的人,进行......虚无表演?
直到小戏结束,两人跪地求太子恕罪,唐臻才彻底明白,他们是在扮演地府冤魂,早先是因为感动于人间帝王心系地府,愿意将游魂也当成子民看待,所以感动的泪流满面。
他面无表情的抬手鼓掌,随手扯下腰间的金饰扔下去,“赏”
不知何时忽然变得安静的前厅立刻掌声如潮,四处皆是称赞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