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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出行经历给我造成了极大的打击。从那日之后,我每天长时间的神游、放空,终日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面,盯着那个墙面或者是窗户发呆。
有一次罗莎发现,我一个人发着呆会魔怔似的,无声拿起裁纸刀,对自己的指腹一划。
尽管她反应很迅速,及时夺走裁纸刀,但刀刃还是在我的指腹划开一道细长的伤口。
血珠立刻沁出来。
我看到那鲜红的血珠,宛如被惊醒一般,条件反射把手指含进嘴里吮吸。
完全没有在乎旁边他人的感受,自顾自喃喃道:“还会流血的话……算是现实吗?在梦里会流血吗?”
这件事发生后,我身边所有尖锐的物体都被没收了。家里就不得不分派人紧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生怕我又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举动。
但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却都表现的很正常。
乖乖地休息、吃药、换药、养病,偶尔盯着窗外发呆,再也没有做出过自残的举动。
左眼也很长时间没有再流泪。
似乎一切都恢复正常。
我的活动范围也从房间放宽到庭院。
拆下所有绷带的那一天,我久违地被允许一个人坐在庭院里看花。
深秋有深秋的花。
染上霜红的枫叶、铺在地上的蓝紫绣球、纤软的兰花与高挑的飞燕草。
还有在苍绿浓叶里藏匿着一串串鲜红果实的花楸树。
我走累了,寻了一块干净的台阶坐下,倚靠着旁边的立柱,渐渐睡了过去。
我梦见自己走进园林的深处,一群野鸽顺着光扑棱棱飞出来。它们朝我扑来,与我擦肩而过,在我的头顶鼓翅。我听到它们柔和、怡然自得的咕呜。
它们掠过树梢,朝着天空拍打翅膀,渐渐远去,最终我的眼睛失去它们的踪影。
阳光在飒飒做声的树叶上编织着金色的斑驳图案,树叶罅隙的漏影照在我的手背上,像是给我戴上一双金丝手套。
很漂亮,如果在舞会上亮出这样一双手套,我会成为全场焦点吧。
宅子里摆出新鲜的莓果与蛋糕,准备用茶点了。于是我从羊齿苋丛里站起身,缓步走向宅邸。
一切都那么美好,那么静谧、安宁。
这似乎是个一如既往温柔的午后。
父亲在朝我招手,季莫法娜在弯腰倒红茶。我们家的老花匠攥着一把新鲜摘下来的花朵递给我,摘下帽子对我说祝你快乐,亲爱的小姐。
有一个人影从门洞里走出来,站在树影里。微风轻拂起她漆黑的长发,夕阳温柔的光线为她的轮廓和发丝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她穿着深蓝色的敞口外衣,长长的衣摆随风轻轻飘动,腰肢上缠着一圈细细的金属锁链。
我欢欣起来,高喊她的名字:“谢伊——!”
我提起裙摆,朝她跑过去。所有人都朝我招手微笑,亲近的家人们呼喊着我的名字,伊莉丝,快过来。
她也站在摇曳的树影里,目光柔和隽永,注视着我。纷纷扰扰的黑色长发在她身边飞扬摇曳。
可是绿茵地怎么如此漫长?无论我如何奔跑,仿佛永远也跑不到尽头。
花园里的风忽地大了。树木被刮得哗啦作响,东倒西歪。花被吹得剥离枝头,飞红零落漫天。天阴沉下来,雷电隐隐作响。
雨点打落下来。
光线、温柔、呼唤……一切都在离我远去。只剩下狂风呼啸嘶吼的园林,以及被遗留在原地的我孤独一人。
我走不动了,慢慢蹲下来,蜷缩在地,双臂抱紧自己。就像是回到了生命最初在母亲子宫那一般,蜷缩着,沉睡着,不用呼吸、不用思考。
我终于回忆起来,我已经失去她了。
我曾经听医生说过,人在巨大的打击之下,短时间内意识不到自己失去了什么,好比战场上被人削断手臂的战士。
譬如失去一条胳臂的病人,起初没什么感觉,在麻药过去之前甚至意识不到自己的手臂已经消失。
你感觉到一切如常,没什么不同。你挥舞手臂,想像往常一样一根根张开手指,再蜷缩合拢。
没有,什么都没有了。
你没有手,也没有手指。
正如我,什么都没有了。
心脏剧烈的抽痛将我惊醒过来。不知不觉间,左眼流淌的泪水已经打湿了衣袖。
我一摸脸颊,泪痕冰凉。
无言的悲苦涌上心头。我的心脏好像在替我承受着无尽的痛楚。它火.热.滚.烫,搏.动得比往常都要有力。
抬头时,看见了父亲。
他提着一盏风灯,蹲在我的面前。
就像是小时候发现了和他捉迷藏躲在碗柜里的我,朝我伸出手来。
“伊莉丝,回家了。”父亲说。
我茫然地看着他,缓缓搭上他的掌心。
他给我披上斗篷,戴上兜帽,捂得严严实实的,透不进来一丝风。久违的温暖回到指尖,冻僵的手脚重新复苏过来。我完全像个提线木偶,接受操纵拨弄。
直到父亲扶着我踩着台阶,往宅邸里走。我扶住旁边的回廊立柱,突然觉醒了自己的意识般,动作一顿,转头看向身后。
谢伊在哪里?
她为什么不在我身边?
父亲很轻地叹息一声。
“原本看你现在这副模样,我不打算将这个交给你。”他顿了顿,“或许给你更好吧。”
他从怀里掏出一只毁损的黄铜怀表。外壳被磨得坑坑洼洼,没有一丝光泽。表盘更是碎裂得七零八落。走针不翼而飞。
“这是宪兵队和死亡证明一起送过来的。”他将怀表放在我手里,“以前是你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
…那是我送给谢伊当做信物的怀表。
我茫然地握紧这块只能称之为废铁的怀表。
送出去的东西,最后以这种方式,回到我的手上。
是不是意味着,无论我做出何等的努力,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