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亲自去查。
当时在我的昏迷前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不论我绞尽脑汁, 想尽一切办法,通过各种门路,得到的都是仓惶躲闪的目光和避之不及的态度。
哪怕是以前跟谢伊同在宪兵队里面的路易, 在我的再三追问之下, 他都露出那种万分为难又丧气的表情。
他说:“求您不要再问了。”
“我们只当从没有这个人存在过。”
“拜托了。”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依旧是在梦里还是掉入了一个更荒谬的世界。
还是说现在这整个世界都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我不知道该相信谁,也不知道应该相信什么。
从宪兵队出来后, 走在阳光下,我看着偌大的街道上行人来往, 茫然陌生得像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一个小孩险些撞到我的身上,被罗莎拦住。我这才发现,这是谢伊曾经带我来过的街道。
那时我刚恢复上辈子的记忆,回忆起自己是一本小说书里的恶役角色,忐忑不安地来找到她。
希冀能从改变她这个小说里寥寥数笔带过的角色命运开始,改变我自己的命运。
我下意识按住自己被绷带裹住的左眼。
在那孩子离开前,我突然出声叫住他。
“等一下,请等等。”我半蹲下来, 望着小孩, “我…能请你帮个忙吗?是有报酬的。”
我让罗莎拿了些零钱, 请他去附近的小面包屋里给我买一些砂糖面包来。
就在等候的时间里,我侧眸瞥见另一边街道的交叉口,有一辆纹章熟悉的马车缓缓行驶经过。
…是卡里金家的马车。
那是一辆宽阔的敞篷马车,豪华气派,坐在马车上的只有瓦罗娜夫人一个身影。
而她的独生子,与独生子的恋人——希恩与艾尔, 两人身着骑装, 骑在一黑一白的骏马上, 在马车边并辔同行, 有说有笑。
秋日的光线照射在他们的身上,那画面看起来美得像是一幅横跨彩页的精美插画。
幸福的恋人,幸福的一家人。
围观他们经过的人们窃窃私语。
“是卡里金家的夫人和公子!”
“那不就是骑士团长大人,那位银之贵公子吗?”
“旁边棕色短发的少女,就是银之贵公子的新未婚妻吧?”
“听说她是个平民,但与卡里金大人结成了灵魂标记。卡里金大人还为她抛弃了原来的婚约者!”
“真看不出来,那样的少女有着这么强大的魅力吗?”
“我也想像她一样幸运。女神呀,也垂怜垂怜我吧!”
“你想得美!”
人群适时发出哄笑声。
在我怔愣之间,孩子已经抱着一牛皮纸袋的砂糖面包跑回来,跟罗莎讨要赏钱。
罗莎额外多给了他一些零钱。孩子高兴极了,连忙说下次要买还可以找他,他每天都在这条街道上玩耍。
我笑了笑,拿起一只面包,咬了一小口。
好硬。
像在咬石头。
罗莎惴惴不安地看着我,“小姐,还吃吗?”
我说:“吃,不能浪费食物。”
硬生生一口一口把硬得像石头的面包吃完后,我的胃绞痛起来。
代价是胃痛了一天。
剩下的面包,罗莎说什么也不敢给我吃了。最后她还是执拗不过我,只能把那些砂糖面包堆在盘子里,放在我视线所及的范围,但决不允许我去吃。
而在听说我苏醒的消息之后,不久,原先跟我约定好的宝石商人也上门了。
降临节之前,我曾经跟宝石商人预定成色纯净的红宝石。
原本准备偷偷给谢伊准备一个礼物,是和她眼睛的颜色一样的宝石。
弗莱明帝国的贵族之间有一个习俗,会给珍爱的人赠送象征她头发或者眼睛颜色宝石饰品,以此表达自己的情感。
这也是一种礼仪。
当时我挑遍所有的存货都觉得成色不好,衬托不了她那双透澈的瑰红色眼瞳,于是特地花大价钱托人再寻。
现在成色纯净的红宝石已经找到了,但是这个收礼物的人却尸骨无存。
背负着异端邪物的罪名,被从这个世上抹去一切存在痕迹。
看着宝石商人希冀的脸,一股荒谬感萦绕在我心间。我没有勇气再去打开装着宝石的盒子,只是如约付了后续的尾款,然后请他直接将宝石寄售。
宝石商虽愕然不解,还是照做。
商人离开后,我呆坐在窗边,望着庭院外的天空。鸟雀在树枝啁啾鸣叫,枯叶萎落,秋日渐渐萧瑟。
看起来那么平常普通的生活,可我至今都找不到一个教堂,愿意为谢伊举行一个像样的葬礼。
我想给她守灵,做最简单的仪式,只需准备两根蜡烛与一盆清水、两株鸢尾花。但因为降临节刚过去,市面上的金色鸢尾花都被销售一空。
我差点连鸢尾花都准备不齐。
我甚至因此对这个自身的存在都产生了怀疑。
突然间诞生了一个诡异的念头,是不是连这个世界都是一场梦?
一场幻梦,一个谎言。
实际上根本不存在什么穿书的离奇经历,不存在什么在异世界生活的上辈子。
更不存在什么打破恶役千金的宿命。
我就是一个活在当下,活在这个时代的一个可怜鬼。
因为被自己的未婚夫抛弃,所以才幻想出了这一系列的所谓的穿书、转生,以此来逃避现实。
我曾经以为已经战胜了宿命。
我一度在跟剧情的对抗里面胜利了。从此以后,我不会再受剧情的命运操控。
可以拥有我自己的人生,不再走上剧情里那个被审判落难的恶役千金老路。
可是兜兜转转,到头来命运又以另外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反扑,凶狠地撕碎了我的全部幻想。
难道这就是身为恶役千金宿命吗?
因为我是恶役千金,所以我不配得到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