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里有个男人欺骗了我姐姐,又想娶磨坊主的女儿。我把他的驴子放跑了,弄断了他的车辙,他摔得灰头土脸,再不敢纠缠我姐姐。”
“你不是有很多仆人吗?”他问,“他们为什么没帮你教训那个男人?”
“你不喜欢艾尔?”
“我不喜欢她!”他大声喊,“她抢走了你的东西,为什么还要人们交口称赞她?如果有人敢抢我的东西,我会狠狠揍他!”
“希恩不是物品,他是人,有自己的想法。”我说,“就像你姐姐也会喜欢上其他人。”
他沉默,郑重其事道:“我帮你揍他,等我长大了。”
“等你长大了,他就已经老了。他会成为将军,成为军机大臣。或许我也死了。你要为了一个死人去报复一个正当权势的军机大臣吗?”我说,“这不值得,算了吧。”
瑞安憋闷道:“这不公平。”
“这世上处处都是不公平。”我说,“我生来优渥,锦衣玉食,对节衣缩食的你来说是一种不公。而我也处在这不公的一环。瞧,人人都要向女神缴税,我也是。”
“在我上方,也有能随意欺压我的存在。他们可以肆意践踏我,夺走我重要的人。”
谢伊死后,他们只给我送来了一封死亡鉴定书,和一只破损的怀表。
表面粉碎,指针断裂。
“…他们会随便给你送来一封信,然后告诉你,她死了。”
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与异端有染。
不能举行葬礼,不能进教堂墓地。
我的语气飘忽而朦胧,仿佛来自一场旧梦。
瑞安察觉出微妙的差异,他小心地试探问道:“你在伤心的…并不是那个被抢走的未婚夫,是吗?”
我低头拍了拍他的脑袋,“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洛特尔南的乡下辽阔但静谧。经过几代治安官的努力,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骑马走在大路上起码不用担心被劫掠。
我们没多久就抵达了瑞安姐姐的农舍。她有着红通通的、苹果似的圆脸庞和结实的手脚。罩裙下是隆起的腹部。
看她在门前朝我们招手,看得我心惊胆战,连忙翻身下马叫她不要乱动。
她还拍着肚皮打趣说:“我们做农活的人,结实着呢。瑞安,等着你的小外甥出生吧!”
就在我们在栅栏门边闲聊时,忽然从旁边的小路传来一阵嘈杂喧闹。
有人在喊着:“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抓小偷啊!”
“该死的南民!他偷粮食!”
一个黑影窜出栅栏与灌木丛,是个衣衫褴褛的小孩。他有着典型的南民特征,深色的发与眼。
他一边慌不择路地逃跑,一边拼命将偷来的面包往嘴里塞。
可是扛着木篦与锄头的农夫们很快追上来,把他按倒在地。这个南民小孩哪怕被人面朝下按在泥地上,还在机械地咀嚼着口腔里的面包。
有人试图把剩下半条黑面包从他嘴里拽出来,却被他连手指一起狠狠地咬住。
“……”
我们三人目睹这活生生冲击的一幕,愕然地沉默着。
男人们无奈又焦躁地商议着如何处理这个流浪儿,又不可能真的把他打死。毕竟那还是一个孩子。
瑞安去打听后回来告诉我,那个南民流浪儿已经出没在村庄附近有一个月左右,睡在废弃的谷仓里,偷吃马匹的谷物充饥。
后来他开始偷窃,今天甚至将一户人家刚烤好的面包偷走。一不小心松开他,他就跟狡猾的泥鳅般嗖的冲进灌木丛里逃走。
瑞安的姐姐瑞秋惊魂未定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回过神来说:“最近流浪过来的南民越来越多了。”
我一怔,“什么?”
“小姐可能没看到过,那都是些乞讨为生的流浪人民。”瑞秋的笑里藏着忧虑,“据说……是南边的仗打完了。好多人没了土地和房屋,只能朝着北边逃难。”
她叹了口气,转身走向房舍:“还是给你们热点馅饼吧。别说那些难过的事情了。”
我呆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过于骇然。以至于来牵我衣袖的瑞安被吓了一跳。
可我无暇顾及他。
我怎么能忽视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洛特尔南在王都更北边。
如果从南方一路逃难过来,最终落脚点肯定在帝国东南部的大城市。那里发展更好,有更多的工作机会,更适合重新定居。
如果薄有积蓄,凭着勤劳说不定可以东山再起。
再往北走,就是朝着王都进发。不但要经过重重关卡,还有漫长的路途煎熬。
这些流浪过来的南民,一路上颠沛流离辗转逃来。不仅为了生活,而是为了生存,就好像南边有着什么不可说的因素在驱动他们朝更北边逃亡。
南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比死亡还可怕的灾难?!
一时间我的脑袋里充斥了无数的猜想。我无心享用瑞秋的馅饼,扯过缰绳匆匆告别就要回到城堡去找父亲。
瑞安见状也连忙追上来,大声喊着等等我。
这孩子并不知道我在担忧什么。纵马疾驰的一路上他绞尽脑汁想笑话以博我一笑,可我始终盯着前方,脸部什么表情都没有,凝重得吓人。
他都不敢讲话了。
当我伏在马背上的身影纵跃过沟渠,冲进城堡前的宽直长道。我一眼看见在台阶上站着一位侍女。她对着路口不断张望,焦急地等着谁。
她看见我便眼前一亮,几乎喜极而泣。
我刚从马上翻身下来,她就冲上来,生怕我跑了似的拖着我往侧边走廊拽去。
“小姐,你总算回来了!”
我:“什么?”
不等我反应过来,她就将我生拉硬拽进走廊。紧接着一堆城堡里的侍女们蜂拥上来,将我团团围住。
瑞安只能眼睁睁看着我被一团侍女挟持带走。
她们七嘴八舌地检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