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王城的长桥尽头出现一匹驰骋的骏马, 马上的骑兵身后披风翻飞,上面绣着艾福隆德的王族纹章。
守城的卫兵在看见骑士的那一刻,便吹响黄铜长号。
低沉昂扬的号角声在城墙回荡。
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 带动流水哗啦啦外涌。
年轻的卫兵擦了擦汗,艳羡交加地注视骑兵远去的身影。
“那就是王室直属的骑兵大人吗?”
另一个老卫兵说:“收起你那没见识的嘴脸!”
话虽如此,年轻卫兵还是忍不住追问:“他要去面见国王吗?”
“向三岁还不会说话的小国王禀报军情?”老卫兵把眼一翻, 偷偷掏出酒囊饮了一口,“当然是向摄政王殿下。”
正如老卫兵所言。
王室骑兵奔向的方向不是巍峨恢弘的王宫城堡。
他奔去截然相反的方向——孤零零矗立在阴天下的尖塔。
艾福隆德王室的大书斋。
距离断桥后的书斋还有好长的一段距离, 骑兵就恭敬地翻身下马, 快步跑上前,将一封加急信奉给等候在桥边的蓝衣侍从。
从袖口露出手部与小臂的接口处,并非人类的血肉,而是金属制作的活动关节。
骑兵的头压得更低。
他不敢与这具如人一般自由行走的傀儡人对视。
面无表情的傀儡人侍从接过信件,机械地走向尖塔敞开的大门。
银蓝色的屏障封堵住门洞。
傀儡人走进结界,银光如水一般拂过它的全身, 只在信封留下星星点点的碎末。
它抬脚登上台阶,幽深的长梯乍一看好似怪物纵长深邃的食道。
长梯尽头,是庞大的书斋。
四边橡木打造的书柜天柱一般撑起高远的穹顶。镶嵌在地板和墙壁的照明石勉强提供微弱的光源。
螺旋堆叠的书本一路通向天花板。
只听见扑棱棱翅膀扇动的声音。一看是幽邃黑暗的书库深处, 交错飞来两本书。
书脊朝上, 书页张开如鸟翅般上下拍打。
两本厚壳书犹如白鸽般绕着傀儡人打转飞舞。
忽的一声, 书斋内灯光全数亮起。
一个只穿衬衫长裤的男人从里走出来。他乌黑的长发披在一侧肩上, 暗红的眼瞳晦暗不清,面色森白如骷髅。
他将黑色天鹅绒的大氅披在肩上,身上毫无装饰,看起来比起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更是一位魔法师。
男人的眼下有着深重的紫黑色, 多日未曾休息。
傀儡人双膝跪地, 无声地将信封捧上。
黑发红眼的男人没有接过信封。
“我说过,这段时间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他说着,抬起右手,五指张开,猛地一攥。
墙上的烛火颤动了一下。傀儡人应声散落成一地的零件。两本书幸灾乐祸地拍打着“翅膀”,盘旋在黄铜零件堆上,好像在唱着庆祝灾难的歌。
“你们也是。”男人说,“滚。”
两本书猛地一颤,前仆后继朝着书库深处狼狈逃飞。
男人看向拱形窗,窗外是云雾缭绕的长桥。石制大桥横跨湖面,连通艾福隆德王都星罗棋布的各处建筑。
骑兵正纵马奔驰在桥上,身影渺小如一颗石子。
男人对着窗户伸出手指,轻轻一握。
前方的石桥轰然断裂,沉进湖水里。骑兵猛地勒住缰绳,顿时马如人立,前蹄高高扬起。马背上的骑兵差点被掀翻下去。
马蹄踏落一块碎石,跌入湖泊。
骑兵惊魂未定,拉扯缰绳,竭力想使得惊恐的马匹平静下来。马在桥面上不安地打着转,进退维谷。
后方不远处的石桥也断裂开来,朝水里沉去。桥梁断裂的切面光滑平整,宛如被刀子切开的黄油。
只剩下骑兵与马匹所站立的一小块石桥,孤独地伫立在湖面上,沦为一座孤岛。
窗边的黑发男人这才收回目光。
他紧皱着眉,闭眼揉了揉太阳穴,把熬夜过久的眩晕压制下去。
随后他踢开脚边一堆空掉的水晶瓶,水晶瓶堆成的小山哗啦啦倒塌一地。他从抽屉里抽出一瓶新的精力药水,仰头一口气喝干净。
空掉的药水瓶又被丢进那堆水晶瓶里。
男人捡起零件里的信封,转身朝书库深处走去。外氅衣摆在空中飘荡又落下。
灯火追着他的脚步一应熄灭。
艾福隆德的摄政王边走边阅读那封加急信。他将信封口的火漆印揭下,随意丢了出去。
尽管那火漆印着的是弗莱明帝国的王室印章。
信纸上的落款来自弗莱明皇帝的亲笔签名,还不忘加上一句“期待与君在我国王都会晤,共襄盛举,盼候佳期”。
摄政王一目十行地扫完信笺,嗤笑一声,默念两句咒语,信纸腾地燃烧起火焰化作灰烬。
“奥德里奇二世。”他冷冷地说道,“豺狼之心,人尽皆知。”
他冷笑了一声,步入最深处的秘密书斋。
“别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
书斋的石门在他身后合拢,恢复成一面看不出任何异样的墙壁。
……
摄政王对着书斋空空如也的墙壁,深吸一口气。
墙上原本挂着的画像不翼而飞。只留下钉在墙上的铁楔。
那里原应挂着一位红发女郎的画像,永不熄灭的灯火会照耀在画布油彩上,将她威严如女神般的美貌镀上柔金色的纱幔。
他头痛欲裂地捏了捏眉心,冷着脸走向通往地下室的楼梯。窄小纵深的石阶像是通往地狱。
扑面而来的黑色烟雾,将他整个笼罩进去。
整个地下的石室到处都是丛生的银蓝色晶簇。这种乍看与照明石相似的晶石其实是一种天价的魔力矿石。它们只产于千湖之国艾福隆德,是魔法师与圣职者趋之若鹜的宝物。
如此大费周章、铺张浪费将银蓝色晶簇埋在地底,构筑起整座大书斋的魔力供应,也只有倾举国之力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