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花来,对杰拉米说:“你瞧,这两朵花放在一起,分得出谁比谁更娇艳一些吗?”
他诚实地摇头,“看成色和新鲜度都差不多,花冠的弧度饱满程度也不相上下。鲜花商的品控做得不错。”
我又从花瓶里抽出一根装饰用的绿叶来,衬托在花朵旁边,“现在是不是觉得花朵格外娇艳了?”
我把切花重新插回花瓶里,淡淡道,“鲜花的娇艳需要绿叶的衬托。如果所见皆是鲜花,就分不出群芳斗艳里,谁是最娇艳的花朵了。”
C伯爵夫人——不,瓦罗娜夫人就是鲜花。而丹妮埃拉注定是衬托她美貌与才情的绿叶。
丹妮埃拉可以是美貌的,但是她的美貌必然不能逾越过表姐瓦罗娜。她必须是守礼懂分寸的,因为不能失礼于人前为表姐抹黑。
而她的优秀又不能越过表姐。
他们接受相同的教育、学习一样的东西,但是她又要时刻牢记自己与表姐的身份不同、得到的婚姻不同、未来命运不同。
卡里金伯爵的爱情——这本该是配她表姐相得益彰的礼物,对于她而言,无异于小儿怀金过市。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那不是从天而降的幸福,是从天而降的灾难。
瓦罗娜夫人如果真有手足之情,真心疼爱这个表妹,会想不到安全问题吗?
他们不是想不到,只是不在意。
“每个人都对她的死有责任,每个人都是凶手。”我说。
杰拉米听完一副咋舌的表情,靠在椅背上久久后说道,“我现在觉得你没有嫁给卡里金是老天开眼了。”
西德尼骂了他一句混账。杰拉米摸摸鼻子,看了一眼门外。
“我说的明明是实话。”他向自己父亲抗议,“那位银骑士绝对不会放下公务,专程陪未婚妻来处理商事。”
他看的方向是门外那一排靠墙放置的座位,是用来给等候的客人休息的位置。
全场所有人都若无其事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尽力无视那一排长椅。就连需要走动的人都纷纷绕道走开,竭力避免靠近异常的源头。
往常座无虚席的长椅上今日空空荡荡,只有一个人孤零零坐在中间的位置。看起来是个青年,身形轮廓清峻分明,环抱双臂于身前,从头沉默到尾,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在公众场合仍旧披着半身轻软斗篷,兜帽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精巧尖俏的下颌。
如果不是他身上精巧的衣靴和佩饰,他一看就是不会被准许入内的危险人物。
我:“……”
兜帽青年跟装着雷达似的光速感应到我偶然抛来的目光,立刻扭头来看。隔着老远距离,我都能感受到他灼灼的目光,就差把兜帽都烧穿个洞出来。
我面无表情地抬手,示意人把门关上,彻底隔断他那炙热的目光
门扉重重合上,我才垮下肩,捂住脸,哀鸣从指缝间飘落一丝哀鸣,“好丢人。”
房间里充满了杰拉米豪放过头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擦去笑出来的生理性泪水,“这不是挺好的吗?我听说这位阁下身手卓绝,罕有对手。这可是我们花大价钱都请不到的高手。轻而易举就给你当了贴身护卫,随叫随到!”
“那么容我冒犯问一句,伊莉丝小姐,婚期定在几月?”西德尼语出惊人。
我跟杰拉米一起咳嗽起来。
西德尼一边擦拭着老花眼镜,一边平静地说道:“现在开始准备,至少也需要三个月的时间来为您的出嫁随送上一份体面的嫁妆。还要盘点货物、流动资金,挑选送嫁的人员名单。这些人将来大部分要留在湖之都侍奉您、陪伴您,可要细心筛选啊。”
哪怕我脸皮微微发烫,这回也顾不上羞赧,正色道,“我今天正是为此事而来的。西德尼叔叔,杰拉米,我想和你们商议,邀请你们和我一起去一趟艾福隆德。”
……
我站在门口望着人来人往忙碌的商事所,出了一会神,才想起转身离开。跑腿的小伙计急急忙忙地跑着差点撞上我,所幸在他扑过来的前一秒,谢伊就将我拽到了他的身后。
小伙计连东西都顾不上捡就爬起来道歉,我赶忙安慰他没关系,不必顾及我去忙工作吧。
看着别人忙得行色匆匆的景象,一股失落之感忽地油然而生。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生出一种马上要与这里永别的强烈既视感。我不由得嘲笑自己多愁善感。
开春后要安排一批人去一趟艾福隆德。行商会在那里的根基很浅,难以寻找到门路引荐,还缺少情报讯息。
湖泊与溪水将王国的土地切碎开来,也带来了更加不便的交通障碍。国境内一些被汪洋大泽隔开的区域不得不依靠传送灵桥维持通行,而这些灵巧甚至还是上个王朝遗留下来的古物。境内长距离通讯手段更是被王室与议会大贵族垄断。
艾福隆德的王室名存实亡,如今只剩下亚诺尔公爵这位实际掌权人。而王室的人丁凋敝没有对政权造成影响的原因既是贵族的议会政治远大于皇帝的权威。
而我身边这个人,拥有着那个国家子爵的头衔,实际上身份却是亚诺尔公爵的独生子。这又是一个少不了腥风血雨的身世。
如果将来我在那里开始新的生活,行商会势必会跟着我到新的地方落地生根发芽。而在那里将会发生什么,遇到什么,又是一片未知。
我握住谢伊的手,有点恍惚。
时至今日,还是有一种不踏实感。
这么快就要到谈婚论嫁的阶段了吗?
我忍不住抬头看身旁的谢伊。
他伪装着身份的日子都好像还在昨天,而我还在计算着怎么把他“弄”到手,一起去过没有希恩和艾尔打扰,远离剧情纷扰的小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