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告诉自己死之前要填饱肚子。
看了之后,他简直不敢置信,他刚刚吃下去的饭菜,正是盘子里打着马赛克一样的东西,汤呈现紫绿色正咕哝冒着泡,像是某种远古女巫的高端毒药,什么恐怖的颜色都有。
等等,汤里那个像眼珠的东西是什么?
“是荔枝和芝麻哦。”
这是何等恐怖的菜肴,他顿时失去了胃口,也失去了灵魂和梦想。
但很快,他的肚子又响起来。
几分钟后。
小甚尔含泪干饭干了几大碗。
没想到卖相那么恐怖,却很好吃,尤其是烤章鱼,软糯滑嫩,很新鲜。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温吞地问:“哪里来的章鱼?”
美穗说:“是我的触手。”
小甚尔面色煞时变得铁青,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哇”地吐出来一样。
美穗看见小甚尔的左袖口开线了,伸出两条触手带着针线包摇摇晃晃地凑过去,想给他缝好,被他凶着脸“啪”地打了一下,于是触手只好委委屈屈地退下来。
看来,小甚尔的烧是完全退了,他在房间里鸡飞狗跳地乱窜,而这正是生命力充沛的象征。
美穗很欣慰,她任由孩子在房间里胡闹,就算他试图攻击她,她也会耐心地抽出几条触手陪孩子玩。
但如果他想逃出房间的话,她就会用触手迅速把他卷成卷儿,趁这个机会给他缝好袖口,还缝上了一枚漂亮的茶色莲花袖扣。
额发也剪得清爽了很多,这样的话,绿宝石一样的眼睛就不会被遮住了,在阳光底下感觉会bingbing闪闪发亮。
美穗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在笑,她偷偷把剪下来的头发藏起来了。
她今天出去一趟,除了弄到了很多食材,还弄到了一张【好妈妈厨艺班】的传单,是某个女仆偷偷开设的个人班。
小甚尔太瘦了,她要考虑精进厨艺,报名学习一下,因为传单还附赠报名表,她抽出一条触手卷起笔,歪歪斜斜地写个人资料。
由于已经有了刻苦地实践,她在【擅长的厨艺】那一栏,自信地填上了她的拿手之作:烤章鱼。
意识到这个怪物没有伤害他,小甚尔仍然很警惕,他问她:“你不吃我吗?”
“为什么要吃你,你又不好吃。”怪物如此答道。
“那妈妈呢?你把我的妈妈藏在哪里了?”
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而言,死亡的概念也许会更模糊,更难以断定。
她不说话。
于是他又问:“我要怎么做,你才肯让我的妈妈回来?”
有很多细节都是这个孩子在禅院并没有被精心照料的证明:
原本散乱过长的黑色额发,熟练的冷淡和戒备,开线的袖口,下撇的嘴角和嘴边明显的疤痕。
美穗不了解人类社会,但她打心眼里怜惜这个人类幼崽。
小甚尔想要他的妈妈回来,但是美穗不能,大概从心底也不想。
她能哄骗小甚尔吃下黑漆漆的饭菜,给小甚尔缝衣服,剪头发,掖被角。但她无法唤回一个早已远渡重洋彼岸的破碎灵魂。
可她也实在是拗不过这样盯着她看的小甚尔。
有些事情,她还是能做的,譬如将原本的小出美穗死后,自己吞噬的部分吐出来,再用线将其缝补好。
就是会有点难看,会有很多线缝的痕迹,虽然是残缺的肉块,整体也能算得上是完整、漂亮,崭新的妈妈。
肉块会对小甚尔露出悚然的笑容或是不明意义的安抚,只会为他而存在,而不是总对着死去丈夫的相片日复一日的流泪,像朵枯萎的白茶花。
【或许,我可以把他的妈妈缝一下送给他?】她在心里如此天真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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