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想要打扮了,也只会在宫里打造首饰,不会特意出去采买;而且我看陛下的作风,哪怕陛下真的心血来潮想要奢侈一把,花的钱恐怕也不会花得超过一百两银子。”
述律平刚想反驳,说“我可没那么寒酸”,结果想来想去,突然感觉胸口一痛,因为谢爱莲说的这番话全都是真的:
……可恶,好像在这些账本记录的那段时间里,因为国库空虚,账目一团糟,我还真没什么奢侈的支出,而这个习惯也从那时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问题是你这姑娘不是和谢家关系不好吗,怎么还能知道这么些东西?如果你并没有从你的家族那里得到任何风声,而是完全凭自己的本领推断出来的,那么你这可就真的要让我刮目相看了!
谢爱莲和秦越这个渣男同床共枕了十多年,对外人的情绪变化十分敏感:
因为在秦越还活着的时候,她作为家中唯一的女性,和其他官员家眷的所有来往都只能由她负责,因此谢爱莲只能把自己磨炼得那叫一个敏锐,耳听四路眼观八方,争取能够达到“从别人的一个眼神里就能推断出她下一句话想说什么”的、读心术一样的本领。
正因如此,在察觉到述律平并没有动怒,更像是被说中了心事的“可恶,我这么寒酸竟然真的被看出来了”的窘迫和“好家伙,你竟然真看得出来”的惊讶交织复杂情绪,于是谢爱莲抱着赌一把的心思又道:
“而且我回忆了一下这些年来了解到的外城房价,发现如果想要买下一幢大宅子,时不时出宫去做些掩人耳目的事情,那么这五千两白银正好能够在置办下这样的房产后,再顺手买些精钢之类的东西做武器。”
“因为我曾斥巨资为我的女儿加急打造一把精钢长枪,托这件事的福,我对金属等物的售价也略有了解。如果平时没什么战事也没有人屯兵的话,青铜、钢铁这些东西的价格从来不会产生太大的变动,因为它们不是消耗品,不会出现‘今天刚买了,明天就会被弄坏,后天就要重新购买’的情况。”
“但这些年来,京城附近的青铜和钢铁的价格,都在缓慢地增长着,再加上那座宅院的支出,倒让人觉得……”
谢爱莲话说到这里后,短暂地陷入了沉默;结果她这一沉默,之前还能抱着“看热闹”和“试探试探”的心思,优哉游哉听她说话的述律平倒做不出了,急急道:
“我恕你无罪,快说罢,你觉得我是在干什么?”
“陛下肯定不会是在屯兵。”谢爱莲缓缓开口道,“眼下朝廷内外大权均在陛下之手,便是陛下想要拥自己上位,也不会有什么人反对的,根本就没有必要未雨绸缪到这个地步。”
“而且这些年来,如果有饥荒灾年,陛下肯定会派人张榜告示,当年税收只收十分之三,是难得的能弄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的明君,也做不出这种自乱阵脚的事情来。”
“综上所述,我认为陛下是在研发新武器,因为需要耗费大量钢铁的事情,除了这一件,我再想不到别的了。”
谢爱莲说完这番话后,刚一垂下头,便感觉到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强硬的力度从她的右肩传来,她抬头望去,便见到述律平用那只仅存的左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朗声笑道:
“古有如鱼得水一说,可我是在草原上长大的人,从来没见过什么有鱼的河流……那些年里,我们只能逐水草而居,侥幸遇上好一些的年岁,也只能看见水流略微大一些的小河,所以对这个词,我向来是不太懂的。”
“直到今日,我见了阿莲,才明白什么是君臣相得!”
如果说之前,述律平在看待谢爱莲的时候,是把她当做一件趁手的工具看待的,打算借着她的手整理一下国库而已;如果触犯到的利益集团太多了,就把她推出去顶缸,主打一个帝王无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就连说的话也只是听着好听而已,事实上半真半假,不可全信——
那么,在谢爱莲展现出过人的算术能力、举世无双的心算、还有凭着一本被做过手脚的账本、一件本来应该看不出什么端倪的洗过的衣服,就推算出这些东西之后,述律平就将她完全纳入了自己的势力范围,拿出了十成十的真心,甚至将她看得比自己那位正坐在皇位上的小儿子都重要了:
区区一个儿子而已,还不知道他长大后会变成一个贤君还是暴君,死了就死了吧,再从宗室里另立一个就是;但这种人才,是真的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可万万不能把她当成消耗品,用在“清点国库”这种必死的事情上!
“好阿莲啊,你可真聪明!”摄政太后述律平拉着谢爱莲的手,上看下看,只觉自己在朝堂上和一堆沙子相处了这么多年都是有缘故的,那就是要用那帮不堪入目的沙子,对比出这么一块低调的黄金:
“既如此,区区一个西席而已,你叫她在恩科结束后的谢恩宴上进宫,我封她做个女官就是了,肯定把她保护得滴水不漏,叫你安心。”
谢爱莲闻言,试图拜下谢恩,却被述律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