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辞酩酊,淹卧剧清漳。”夜饮
刘焉仍在榻上沉『吟』不语,像是睡着了一般,仔细看却会发现他眉头微皱,像是在忍着背后复发的疼痛、又像是在为这个看似寻常的小事而感到棘手。
吕常抿了抿嘴,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因为前刺史郤俭为人赋敛无度、贪残放滥,州中百姓、黎庶无不呼嗟愤恨。其父不得民心如此,何况郤揖其人才干平庸,声名不显,再如何也成不了事。
只是见刘焉仍是一副忧虑的样子,吕常虽是不解,还是出声宽慰道:“使君难道忘了,当初郤揖为了不让家财遭贼人惦记,特意向使君敬献数百万钱。使君那时还对在下说此人贪财好奢,不足为虑,故而收容于他。如今不过是在来君府上走动了一次,来君也未有理睬过他,使君又何必多思?”
“郤揖的确算不得什么。”刘焉终于开口了,他的鼻音很重,有些闷闷的:“只是有人见我把叔玉管得太紧,所以想借此提醒我。他出去的越晚,供他交游各家的时间就越短、在益州就越不好站稳脚跟。”
叔玉说的正是刘瑁,刘焉知道这个儿子向来狂妄、又自以为是,身边围着一帮阿谀奉承的人,被糊弄得终日做着在这『乱』世中干一番光武皇帝中兴汉室、或者是公孙述割据一方的美梦,但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若是早早的把他放出去了,不仅不利于刘焉的计划,反而会让他在有心人的蛊『惑』下做出什么逆举来。
所以刘焉打算再过几天,确定朝廷已经开始派兵攻打张鲁的时候,就把刘瑁放出去慢慢接触益州豪强,那时候来敏作为交换,会主动帮他联合豪强,临时拥立刘瑁为首。而那时候,刘瑁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找到愿意支持他割据的野心家,无论愿不愿意,都会一步一步沿着刘焉为他安排的路走下去。
这是一个行将就木的父亲,为自己不成器的儿子、乃至于他全家而精心做出的安排。至于该不该全盘告诉刘瑁,刘焉每想起这个儿子的心智,总会不假思索的打消这个念头,索『性』让他当个泥塑木偶,到时候任人推着他走就是了。
如果单单只是为了阻止,事情并不难办,如何能镇住底下的暗流、使其安心,又不击碎表面安静的冰层,才是最让刘焉耗费精力的地方。
吕常在旁安静的等待着,他跟了刘焉这么多年,知道对方哪句话是在与他商量、哪句话是自言自语。良久,刘焉方才沉『吟』说道:“先让孝裕替我麻烦一趟吧,叔玉曾拜他为师,有他出面,几方人都无话可说。”
孟光,字孝裕,是河南雒阳人,是孝顺皇帝时的太尉孟郁的后人。孟光在孝灵皇帝时曾担任讲部吏,朝廷迁都长安,其避难逃入蜀地,为刘焉待为宾客,蜀地士人多慕其声名。有孟光在,多少能为刘焉表明态度、稳住局面,而且刘焉心里并不忧惧郤揖,论起声名他与郤俭都曾残害过本地豪强,但刘焉却比郤俭行事更有分寸、更未伤及普通黎庶。
吕常点头说道:“孟公也曾几次想来见使君,可惜都为人拦下,现在卢氏正往外地为使君投放三官书,不妨由在下将其引入?”
“不了。”刘焉仍是皱着眉头,刚才若说是因为思虑局势而头痛,此刻他便真的是因为短暂的『药』效过去而有些头痛脑胀了,他难受的咳嗽了几声,摆了摆手,说道:“我这副样子,见了也说不上什么话,你为我转述也是一样,何况孝裕见了来敬达之后,愈会明白原委。”
“谨诺。”吕常应道。
“诶”刘焉忽然叹道:“来敬达说,黄子琰根据各种迹象推断,朝廷今年会派兵南下,讨伐张鲁。如今已是三月,何故还未得闻讯息?莫不是张鲁有意阻绝?你可得多为我打听清楚,这事可出不得半点差池。”
吕常正欲点头,忽然,他的脑子里恍然记起了什么,有些自责的说道:“啊!险些忘了告诉”
刘焉头上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水,竟没有理会对方张口欲言的动作,与吕常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道:“屋里太闷热了,你去把窗子打开,看能否放些风进来。”
吕常听了,也只好先把要说的话放在一边,缓步走到东边的窗下,伸手将窗子推开。今日的天气有些异样,虽说还是如往常那般明朗,但好像是因为城头笼着一层阴云的缘故,使得阳光淡了几分,温度也显得有些闷热。
不过蜀地的天气一向晴朗、气候适宜,在此生活了三四年的吕常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若是在荆州老家,此时早该春雨连绵、凉爽宜人了。哪像郕都,前些天下过几场春雨,雨过之后,又复如此。”室内的空气开始流通后,刘焉感觉呼吸都舒缓了几分,缓缓说道:“但不得不说,巴蜀的气候确实是个养老的福地啊你适才准备与我说什么的?”
吕常正抬头仰望着灰『色』的阴云,这天看上去像是要下雨,可四周却还是明晃晃的散『射』着光,让他有些犹疑。远处的城楼之巅似乎传来隆隆的声音,像是有人敲起了包着牛皮的鼓,低沉有力又像是传说中的雷兽夔牛从东方而来,在云端天际独步行走,发出阵阵低鸣。
“吕常。”见吕常老半天站在窗边没有回话,刘焉忍不住唤道,他声音很低,但语气里已经有些不满了。
一阵凉风吹到吕常的脸上,吕常顿时恍恍惚惚的回过神,立即回道:“唯唯。”
说着他便疾步走了回来,跪坐在刘焉的榻前,身子略微低伏前倾,对刘焉说道:“我听说孙校尉说,最近阴平的氐人似乎有所异动。”
刘焉霍然张目,一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