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军交至,必有其力,此击强之道也。”————————【吴子·应变】
“宁我负人,无人负我乎?”郭嘉洗净了手脸,安静的站在曹操身后,屋外的雨声嘈杂,他知道曹操的心里一定很不安静:“这下曹公稍安了吧?”
“男儿丈夫,没什么过不去的。”曹操依旧看着雨,淡淡道:“自从反正归顺以来,我便知道迟早会有今日。”
人以利合,以利分,曹操很久以前就能冷静的接受这些事情,早年的热血感性总会随着年纪的增长而散去。何况这是必不可少的阵痛,理智、冷静才是一个合格政治家必备的素质,曹操望着雨出神没多久,忽然说道:“朝廷接下来行军用兵,是如何筹划的?”
郭嘉伸手在檐下接了几滴雨,正色道:“张辽已然带着张郃、法正一行兵马奉诏北上了,彼等麾下兵马算上邺城降卒,少说也有两万人。等到了博陵,汇合刘虞所部残兵后,便可直攻易县。”
“易县?此处位置绝佳,截断此路,袁家父子就将分隔两地,的确是妙招。”曹操其实还有话没有说,当初袁绍与公孙瓒最后大战的焦点就是易县,如今袁氏最后的生死之战也是易县,其中巧合,不免让人唏嘘。
曹操口中说道:“只是袁本初在渤海休整了一个冬春,再如何也该养出几分锐气来了,危急时候,他不会眼看着幽州有失的。”
“曹公是说牵招?”郭嘉自问自答的点点头,轻松说道:“说来好笑,曾经坐拥精兵良将无数的袁绍,手下竟只有一个牵招可堪大用了。”
他将伸出去接雨的手收回来,随意的甩了甩上面冰凉的雨珠,继而说道:“曹公可知道刘备与牵招少长河朔,英雄同契,为刎颈之交?天子招刘备入清河陛见不是没有来由的,不论朝廷有无这个打算,有周公瑾、太史子义等行迹在前,刘备如何也是会主动说降牵招。”
“刘玄德自诩仁义,这是他会做的事情。”曹操讥笑一声。
“到那时牵招麾下数千精骑,安能不率众来投?”郭嘉似乎觉得很没意思,也不知是看透了这些、还是觉得没能更刺激的打上一场:“至于在袁绍派至河间主持军事的外甥高干,他实在算不上什么人物,不足道也。”
不是所有人仅凭一个‘君臣之义’就会盲目拥戴袁绍,自从袁绍擅自拥立刘硕为帝以后,身边不少人对此颇有微词。他强盛时自然没有这些声音,而当他落到如今这般田地时,不满他倒行逆施、不愿给袁氏陪葬的一群人便渐渐胆大起来。何况皇帝才是货真价实的汉家正统,如今大义、形势都在皇帝这边,不是谁都像审配这般一门心思的做反贼。
譬如冀州各处纷纷反正,向皇帝示好的豪强、譬如各郡投降倒戈的袁氏部将,大厦将倾,他们自然要作猢狲散。牵招也是同样,他本来面临的难题是头上有袁熙、高干两个袁氏亲族约束,如今有刘备这个引荐人、又有张辽大军压境,制造机会,牵招投诚实在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更何况,曹操知道皇帝已为此遣派了越骑、长水两营骑兵过去助张辽一臂之力:“以张辽之勇、法正之谋,燕赵之间,不过数战可决。旬月以后,当是兵围南皮,合力破袁的时候了。”
“当不至如此迅疾。”郭嘉摇头否定道:“讨服袁熙之后,仍要防备入寇幽州的乌桓、鲜卑等族。而袁绍蓄养日久,必会趁隙作乱,且观天子只是移师武邑,不作进取,就知道南北军不单要策应燕赵战事、还要时刻留心雍凉。”
曹操略一思忖,便已明白,雍凉一乱,家小俱在关中的南北军势必会士气大挫、军心不稳,稍有不慎恐怕哗变都有可能。所以皇帝只派张辽率所部兵马迎击袁熙,而没有率领全部兵马与张辽互为配合,同时出击,剿灭袁氏。可是让他疑惑的是,韩遂既然都能威胁到关中了,怎么皇帝麾下的南北军还没传来任何一丝不好的动静呢?
“南北军是朝廷的精锐,也是天子用来应对不测的一支兵马,武邑往东可入渤海,往北可至易县,由此可震慑袁绍不敢妄动。”郭嘉看出曹操眼底的疑惑,轻声笑道:“至于为何军心不见乱,除了天子治军恩威并施、深得人望以外,再等曹公有朝一日亲入南北军,见到所谓的‘夜校’以后,就知道缘故了。”
他能这么轻描淡写的与曹操介绍,其实是早在觐见皇帝时,近距离的见过一次,当时便称奇不已。也就是那个时候,他才断定南北军横扫天下之势不可阻挡,无论是换哪个将领,都无法取代皇帝在南北军心中的地位。
曹操对此不免心生好奇,只是看郭嘉神秘的语气就知道这定又是皇帝的手笔,他不止一次的感慨了:“只恨我不得早一日面见陛下,若非天佑汉室,焉能有此英惠之主?现在想来,当初灵怀皇后孕时,屡服猛药而胎稳不动,又数次梦见负日而行,可见诚乃天赐。”
这个故事的来源并不可考,起初人都当是笑谈,可越到如今,就越有人信以为真。
郭嘉略叹一口气,似若无意道:“孝武皇帝未诞时,孝景皇后王氏也是梦日入其怀。”
曹操讶异的抖了抖眉,不再说什么。
安平国,武邑。
就在曹操上疏请求增派乐进随军西行被皇帝准许以后,他立即打点兵马,率部沿黄河西上,至清河汇合夏侯惇以后,便一路全速西行而去。在此期间,荀攸也见到了自称无依无靠,赶来请求托庇的郭嘉。
“天子突然下这样的任命,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后想起来却合乎情理。像他这等割据一方的藩臣,自当要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