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狭路间,道隘不容车。不知何年少?夹毂问君家。”————————【相逢行】
“这是何人所奏?”皇帝站在庑廊下,静静地听完一曲,边说着便要上前。
刘姜立刻拦住了他,遥指着对面池畔的小楼,说道:“是蔡公的次女,贞姬。”
“原来是她……”皇帝轻叹一声,数年之前他在天禄阁也曾听过这样的琴声,如流水淙淙、如珠落玉盘,令人听而神往。可惜那时未能一见,如今记起来,被抛之脑后的记忆再度浮现,却是要了此遗憾。
刘姜仍旧拦着皇帝,不愿让他走下庑廊:“如今可不便见她。”
“为何?”皇帝问道。
“蔡贞姬已经许人,再过数月就要成婚了。”刘姜身边没什么闺阁好友,除开兄嫂唐姬以外,也只有蔡贞姬常来府中与她消遣解闷。说道对方即将嫁人,以后不常相见,刘姜的语气也是有些不舍。
果然,皇帝的语气夹带了几分失望,他在原处站定,不再看向那处琴楼:“是许了谁家?”
“泰山羊氏,‘悬鱼太守’的儿子羊衜。”刘姜轻声说道:“当年蔡公亡命江海,远迹吴会。往来依泰山羊氏照顾,恩情难谢,于是与羊衜许下婚配。”
“羊衜……”皇帝仔细回想起来,沉吟道:“他如今好像是泰山郡丞?”
“唯。”刘姜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皇帝脸上,似乎想及时读出皇帝表情的变化:“自蔡公入长安以后,关东关西断绝联系,这婚配一事就耽误了。如今海内归复,泰山郡重归朝廷属下,于是羊氏便托人来信,想要兑现婚约。”
说到这里,刘姜犹豫了下,目视着皇帝说道:“这羊衜曾有一妻,是孔融的女儿。如今其妻病故,家中仍有一小子羊发……”
“续娶也是正妻,蔡公不会那么糊涂,让女儿予人为妾。”皇帝有些兴趣缺缺,转身欲走。他是很喜欢蔡贞姬弹的琴曲,可他连对方一面都未曾见过,犯不着因琴声而将人留下。更何况,对方早有婚约,自己身边不缺人,更不能做那种事。
虽然不可避免的会有遗憾,比如再也听不到这样灵动的琴曲,但也只能让他遗憾下去。
在庑廊中慢慢走着,皇帝忽然像是不经心的问起道:“皇姊刚才那番话似乎别有用意?”
刘姜眉头挑了挑,伸手将皇帝邀至一间正面敞开正对一方池水花园的暖室:“我不懂陛下的意思。”
皇帝走进暖室,坐在正中的席榻上,面前就是一派春意盎然的庭院绿色。他抖了抖衣袖,一手置于桌案、一手搁在凭几的扶手上:“你是为了蔡氏女着想、还是为了我呢?”
刘姜眉头竖起,强言道:“我可没有让陛下去见蔡氏女。”
话刚说完,已经进了门的穆顺愣了一愣,立时挥手把其他闲杂人都赶出去了。
“我不是孝武皇帝。”皇帝深吸了一口气,淡淡说道。
“即便是孝武皇帝,也不会做那等事。”刘姜反驳道,她像是有些不高兴:“陛下似乎多虑了。”
“也许吧。”皇帝似是而非的说道,终止了这个不愉快的话题,他向穆顺问道:“周公瑾什么时候回来?”
穆顺正在门边接待两个粉嘟嘟的小子,弯着腰将他们请进来,听到皇帝的话,不禁直了直背,答道:“已经派人去宫里传了,周侍郎即刻就到。”
周瑜如今已从中郎将调入中台,成为兵部侍郎,协助尚书李固处理裁兵、郡兵都试等军务。皇帝这次一时兴起到公主府来,主要不是为了公事,而是想看看姐姐与姐夫感情怎么样,好了却一桩心事。
穆顺引进来的两个小孩一个是周循,另一个经介绍是孙策的儿子孙绍。原来孙策早已将子弟送入长安托周瑜安置,其弟孙权、孙翊被送入太学读书,孙绍年纪还小,便与周循从小相处,互为玩伴。
“旧、旧!”周循还没到怕生的年纪,看到皇帝,主动迈开小腿跑了过去,他张着手臂,手腕上还系着那只皇帝赠给他的玉刚卯。
皇帝展开了笑颜,将周循一把揽入怀中。
在庭院的另一边,临近水池的琴楼中,两名女子正相对而坐,其中一名女子年纪稍长,眼眸沉静,衣着华丽,正是怀园贵人唐氏。而在她的面前,坐在一台琴后的则是一名素装少女,容颜秀丽素净,白皙粉嫩,似朵含苞欲放的莲花。
“今日就弹到这里吧。”唐姬伸头往窗外看了看,刚才还是影影绰绰一大帮人在对面,如今已无声息的全走完了。她知道皇帝是不会过来的,心里也从未想过皇帝会过来,静坐了一会后,待对方将一曲琴弹完了,唐姬这才看向对方:“桥氏。”
那女子正是当初袁术麾下大将桥蕤的次女,孙策于江东反正,攻入淮南,为了笼络袁术余部以及报答桥蕤对他的恩情,孙策将大桥纳为妾侍。后来出于兄弟情谊,试图结下一段佳话的他又将小桥送给了周瑜。
周瑜碍不住情面只得暂时收下,并未想好如何处置,而刘姜那时刚生一子,得知此事后心里或多或少总归有些不高兴。
唐姬想到这里,心里默默叹息一声,看向小桥的目光不由带着些怜惜:“你回去休息吧。”
“是。”小桥怯生生的站了起来,往门口走了几步,忽然停下了,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又或是看唐姬心善好说话,轻声问道:“今日不该是由我弹的,对么?”
她的声音与她的琴声一样好听,像林间的泉水淙淙,清澈灵动。唐姬这时叹了口气,也不计较对方的失礼举动,语气笃定的说道:“不,就该是由你弹的。”
蔡贞姬已经回去备嫁了,不可能再轻易出门,况且,无论她能不能来公主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