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念,”在手中握了许久的棋子已经由凉变热,有点像我们由陌生到熟识的心境,可总不能一直在手中停留,对面的执子者就算再耐心,等的也不过是它落下的那刻。
“姐姐你说,不会是又想悔棋吧?你这次可是思虑了良久。”他笑着问我,将目光从刚展开不久的棋局上移开。
卫如风笑眼里闪着光,这道光在我刚刚苏醒的那段时日里一度为我提供了许多发自内心的暖意。我鲜少在其他正式的场合见过他,但总觉得这种目光是对我的特别待遇,所以总觉得欢喜,觉得自己是他的特别在乎。
往日里多看几眼的高兴在今天都销声匿迹,我只觉得这道光变得有些灼人,不敢凝望太久。说来也是心怀愧疚,我往后再不能有机会与他共度。
我先是故作轻松地凝视四周,但总觉不够正式,深吸一口气对上了他的眼睛。
“言念,我不久后便要离开了,不会再有数不尽的大好的时光与你相处下去。”话毕我赶紧移开视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认真研究着棋盘上的战局。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沉默良久后,我忍不住抬头探寻。
他一直看着我,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就不能不要离开?”
说到底也还是个孩子啊,我不避讳地将手握在他攥紧的拳头上,隔着一局未下完的棋。
“言念,虽然很难接受,但事实是,我并不真的属于这里。这个陪你度过了许多岁月的地方于我而言,不过是暂时的落脚之处。我们因为上一辈的过往有了交集,我说不上到底是好是坏,但你留给我的记忆都毫无疑问与快乐相关。现在有人说是时候分别踏上不同的旅程了,反正我们也无力去做什么抗争,就笑着告别吧,我会祝你前路尽是坦途。
看看面前这局棋,我的至亲曾经误入其中,并不情愿地做了棋子,结局你我都心知肚明。我想要的,不过是不要重蹈覆辙,所以我完全没理由赖在这危险的权力中心,有了机会,就会离去,你能懂吗?”
言念重重地点头,“我不舍的是短暂却深刻的情意,但已经有幸拥有,就不该再奢望持续。姐姐,前路无常,唯愿你自在随心。你要记得,我的不舍和祝愿,都发自真心。我还会忍不住地希望你,长久地将我铭记。”
我微笑着点头,“一定。”
“别让气氛变得沉重,我们不还没到分别的时候?”言念勉强提起笑意,转移话题道。我附和着,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经历。那天他离开时留下了没有下完的最后一局,也许是无心继续,也许期望未完待续。
当时只觉得是卫如风年纪尚小,又总能得偿所愿,所以突然失去喜欢的人时总会免不了诧异失落。到后来我才懂得,对于一个未来要登上代表至高权力的宝座上的人来说,这段时光算得上此生难忘。看似亲密无间的一家人,只顾想着怎样能保他稳妥于将来登上高位,却忘了去给予他寻常人家里简单易得的在乎关心。所以我们出现在彼此生命中这件事,对双方都意义非凡。
剩下的时日里言念更加频繁地来寻我,尽力向我展现这宫里所有值得一看的风景。
那一日终是来了,大红的新娘嫁衣,繁复的钗佩叮当,很难想象身着盛装嫁给一个素昧平生的男人未来将会怎样展开。就这样把余生交给旁人,这不是我期盼的啊。于我而言的那个人,至少我曾有过不少时间与他共处,在相处中明了他是否值得托付。可是这种想法,反而让我与当下显得格格不入。
不管是寻常人家,还是皇亲贵戚,女儿们都依着规矩将余生听话地交到指定的人手里,极少言语。似乎从生而为女那刻起就被打上烙印,循着旧路一步步被培养教育。最终达到用途发挥作用,用婚事换一桩什么利益,余生便在后院里来去。多简略,多悲情。
我坐在镜前静思绪翻涌,由着侍女将我打扮得合宜。回过神来殿中只剩我自己,这最后的安静也许特意留给我告别这段短暂经历。
镜中那人是我吗?浓妆艳抹下藏着一颗空洞的心。
身后有动静,我在镜中看到父亲。
“父亲。”也许是我最后这样叫他。
我起身行礼,他轻道免礼,抓着我的手臂将我端详仔细。
“你说时间过得多快,初见你时才是个皱巴巴的小东西,再见你时就已是灵动少女,再后来我们有更多机会相处,转眼你就又该离去。真觉得相见恨晚,可放手你会有更好的其他经历。”他说得动情,我却没有回应这份好意。
总结起来好像真的许多欢愉,但我们心中都清褚,言语间隐藏了巨大的时光缝隙,在那之中,我们各自生活,没有任何交集。
他见我没有动静,继续说了下去:“紫菀,朕能想到一二你心中所感。你要明白,人到了一定年纪,会变得啰唆怀旧,我对你与你母亲,皆有不少亏欠,”
说话间他从怀中拿出一枚香囊,寻常的不像是宫里的东西,里面隐约可以看见藏着东西。虽然不知皇帝是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