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尽了。可是为娘还是要劝你,他说娶你,拿什么娶?他的前程?他是个做将军的,只怕是还有自己的志向,会为了你丢官罢爵,赔上自己一辈子吗?退一步讲,他言而有信,虽不能名正言顺娶你为妻,但到底可怜你,为你赎身纳为侍妾,那你可知侍妾过的是什么日子?正房夫人会压得你头都抬不起来,变着法子地糟践你,与你同为侍妾的女子则处处与你争风吃醋,如今你为乐伎,还可出门游历,他日若成了侍妾,只怕一辈子不能出府也是有的,日后有了孩子,你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午夜梦回,你真的愿意为了当初的一丁点爱,把自己过成这个样子吗?”
“这些还是好的。且说若他知难而退,不再提嫁娶之事,连那侍妾也做不成了呢?如今众人知道你跟了他,或可看在他的面子上不敢为难你,他日若你们分手,你当外面那些豺狼虎豹还会有什么顾忌吗?你当那些从前想糟践你不成的蛇鼠熊罴如今还会放过你吗?到时候就算邀你过府献艺,留你过夜你可还能拒绝?若是更加明目张胆的,琵琶也不听,点名要你相陪呢?”
玉娘已经泣不成声:“你可知我为你们姐妹俩筹谋得心疲力竭,舒四来年参加花魁大赛,在这之前总会能清净一些时日,来日若真的遇到了看得上的,总归是过了明路,再刻苦钻研,做成席纠不怕没有赎身的本钱。舒五你容貌胜她许多,走花魁这条路风险太大,且依照惯例,席纠以年少娇艳者为下,你怕是没有这个指望。因此为娘为你选的是琵琶女君之路,女君选举的名头虽然比不过花魁,但是到底是个清清白白的手艺人,他日若能得引荐,到乐府谋了正职,嫁得乐府同侪,或运气好些,寻了懂你的知己,总归是平安顺遂的一生。”
舒五已经扑到她怀里放声大哭,玉娘爱恋地摸着她的头发,深叹一口气道:“如今这些心思算是白操了。你若执意如此,只怕日后粉身碎骨,若我这白发人来日看到你那般遭遇,还不如早早散了,我只当从没有收你为徒,更没有教养过舒五罢。”
舒五泪眼婆娑,不知道已经擦拭过多少次眼睛,竟然红肿起来了,她恸哭叫道:“女儿错了。女儿愧对娘为我的苦心筹谋。其实我亦知与他不会长久,奈何浅薄软弱,没能看透。日后,定不再与他来往。”
陆崇第二日跟魏风取得联系之后,已大致了解了自己受伤的十余日里,大军发生的事情。虽然每次与舒五匆匆相见便要分别,令他深感遗憾,但奈何战事紧急,他不得不再次与她辞行。
然而进门便发现了今日的不同寻常。
似是知道他会来,远远便看见门厅洞开。进去之后,玉娘已端坐主位,舒五在她一侧,亦正襟危坐。看见他进来,冲他微微一笑,这笑令他心中波澜微起,竟生出了一点点不安。
陆崇上前施礼。玉娘淡淡道:“将军不必多礼。将军今日来,妾正好要与将军致歉。前几日是舒五不懂规矩,让尊驾下榻寒舍,污了贵体,又听信了她这小女子的放肆言语,给将军带来困扰。”
陆崇心中已然明白,他正色道:“是在下无礼了。然而我待舒五之心,并非小儿玩笑,我亦不会辜负她。”
“既如此,将军有何打算?”
“我会迎娶舒五。”陆崇直言。
玉娘似是浅笑了一下,道:“如此甚好,我这女儿有了归宿,做娘的也是欢喜。只是不知将军打算何时迎娶?家中亲人可有知道?是否有媒人愿意做媒?恕妾还要多嘴提醒一句,舒五乃是乐籍之身,这要嫁人总得要赎身,将军可知要去哪里赎身?要找谁通融,付多少赎身的银两,去哪里削去贱籍,改入良民?除去这些,日后的问名,纳征,卜卦,送聘的迎娶之礼可能做全?将军乃朝廷脊梁,日后被人以此事弹劾,可愿为了舒五辞官还乡,辞官之后便是庶民,将军可愿承受风霜操劳之苦?
玉娘一口气说出,根本没留陆崇回答的机会,然而听了几句,陆崇却也明了,思考良久,却也不得不拱手答道:“尊者之意,在下已经明白。实言相告,我确实不知还有这许多事情,是我的过错。单一句何时迎娶,我便无法回答尊者,盖因陆崇今日此来,便是临上阵前与舒五姑娘辞行。”
“尊者若信陆崇,且待陆崇得胜归来之日--”
玉娘打断了陆崇的话,道:“将军不必多言。玉娘与舒五盼将军平安凯旋,却也不敢成为将军的牵挂。以待来日之言,玉娘就当将军从未说过,一来使舒五心宽,免得耽误了三日后丁将军幕府杜公子的邀约,二来将军前程宝贵,若不慎被人听去,日后在朝堂上遭人弹劾,只怕还会怀疑是我们污了将军清白。”
陆崇不再言语,此时解释只怕也打消不了玉娘的疑虑,且她所言并非全无道理,思忖之后,道:“今日之事,是陆崇考虑不周了。”又转向舒五道:“此去一别,不知归期。望汝勿念,努力加餐饭。”
舒五面上平静,心中早已千言万语。她盼着他向玉娘解释一下,又盼着他说阿荔你信我,或者阿荔你等我之言。可陆崇若真如此说,只怕自己会觉压力陡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