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可是,首先我要有把刀。
万华城里连屋数十间,有一间匾额上笔走龙蛇书着“千戈止戈”四个大字,因这间屋子是武库,我不太喜欢,故很少进去过。也不晓得为何医者仁心的离庐医仙的府邸中有这么一间煞气极重的屋子。只是不喜欢归不喜欢,真有用的上的时候还是挺讨人欢心的。
屋子里有一股腥气,说不上是血腥还是陈年兵刃上积的锈气,我闻着连打了几个喷嚏,又引得积灰飞飞扬扬,不好受,我退出去就朝前堂喊:“飞羽大人!”
“找我?”他转瞬间就出现在我面前。
“给我挑个家伙。”
我和冬雕之间,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青蚂蚱之事并未赔罪成功,反而让飞羽大人受了惊,他要从我身上讨个说法,这很合情理,事出于我,我有担当。但是他要我猎一只千年狸力,剖出内丹给他,这个事,对我来说的确有些吃力。
四百年对阵一千年,这是一个送命的活。可师父如今昏睡着,我也无计可施,只好从武库里挑一件趁手的兵器,碰碰运气。
冬雕走进武库,十余个兵器架整齐排着,刀枪剑戟俱全,却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他转了转,看我一直没进去,对门外的我说:“你不是挺能动手动脚的吗?怎么,见着嗜过血的兵器怕了?”
“不,是怕脏了裙子。我一个姑娘家也不怎么懂,你看着适合我的就挑给我看看。”我在门口巴望着。
“好。”冬雕的声音远去,“难得你知道自己是个姑娘。”
如我所料,他一点也不惹人喜欢。
不一会屋前就堆了不少兵器,我拿起锤面布满铁刺的狼牙棒问道:“你觉着这个适合我?”
“嗯,带刺。”冬雕答。
我心中默念一个“好”字,放下狼牙棒拿起另一件兵器问他:“那你觉着这把似要与我一样宽的大刀也适合我?”
“嗯,凶猛。”冬雕答。
我心中默念一个“好”字,又放下大刀拿起另一件兵器问他:“那你觉着这双我拿不动的七棱流星锤也适合我?”
“嗯,粗莽。”冬雕答。
我心中默念一个“好”字,自己冲进武库去了。
求人不如靠自己,此乃天理。我憋了口气进去,一眼瞅见一对子午鸳鸯钺,和门外那一堆比起来,实在是顺眼,也不管顺不顺手,当即就定了。左右手各抓一只,又冲出武库。
冬雕双手抱怀道:“你不是挺识得兵器的吗?”
“哼,我博学。”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都说女孩子示示弱撒撒娇,容易让人心疼。我本想在这个方向上动动脑子,让冬雕觉得我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柔弱小苗子,猎狸力这种事方可从长计议,换个路子,可冬雕啊,他是个路障。
我双手掂量着比划了下,双钺分阴阳,一左一右,四刃尖锐,挑截刺挡间亦攻亦守,变化多端,精巧玲珑很是趁手。
“飞羽大人,带小仙我上路吧。”青要山里没有狸力,青要山的结界我也破不了,而我的引路人此刻却在发呆,对着太阳,发呆。
被我一叫,冬雕才缓过来,问我:“今天是九月初五吗?”
“差不多,你自己算。”我不太想理他。
“嗯,也是,你睡了几日,估计睡晕了。”他这个自话自说的善解人意真是烦人,而这个烦人的鸟并未察觉,继续道:“初七二更三点,我去找你。”
我与师父岁岁相伴,却没有似现在这般静静在她身旁呆过。往日习读医书之时我也安静不下来,问东问西,问到最后和医道不沾一点边,又被师父敲打着走上正道。
她现在躺在榻上,一点也不严厉,我却很怕她。左腕上的镯子忽明忽暗,她将它给我的时候说:“往日种种,便都忘了吧。”
我握上师父的手:“您若早些告诉我,我一定不会闯祸、胡闹,给您惹麻烦,医术我也会认真学。还有,《金匮十问》我补好了,真的有许多不懂的,我却不希望你醒来解答我,只要不耗着你,你多睡一日也是好的。”
“你师父快死了才顿悟从前乖剌吗?”冬雕又从小阁的窗里窜进来。
我白了他一眼:“你一直都跟着我?走哪都能看见你,阴魂不散。”
“若是我也不管你了,你岂非十分可怜?”他走过来看师父还睡着,放下心来。
我垂头,“你……何时会羽化呢?”这个问题问的十分忐忑,我是真心实意想知道答案。仙人比之散仙,寿长一重天,可是总归也会羽化,冬雕又会什么时候走了呢?
可惜我与他之间只有梁子,没什么真心实意,他大概以为我在咒他,瞥了我一眼,捞起我就跳出窗外,“走吧,时间到了,我更加关心你什么时候死。”
冬雕拎着我就像拎着一个麻布袋子,他腾他的云,一点也没有把我放在心上。我的乖乖呦,这老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