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猎猎火光中,何如却凝视着浅笑的诸晴,看着她跳跃着火苗的双眼沉默不语。
陆沉并未追击,而是选择打马回营。
她在伏埕山下的营地只是临时驻扎,真正存放粮草的营地距雁城有百余里地。
今天也是凑巧,领了千把人来这里打探一下,还捡到几个人,顺便敲山震虎一番。
——虽然陆沉自个儿觉得雁城里那群都不过是鼠辈,应是“敲笼震鼠”才对。
她下马时瞥见了站在那里静默不语的诸晴。
“陆少将军。”诸晴先向陆沉行礼。
陆沉草草回礼,抬步欲走。
只听诸晴道:
“烦问陆将军是已有陛下文书吗?”
陆沉脚步一顿,看向诸晴,回忆片刻后恍然道:
“你是与我弟弟同一年,拂山女院里最出名的那个诸晴?”
她并未回答诸晴前边的问话,诸晴心中有了定数,便顺着她的话茬客气回道:“愧不敢当。”
“别在这儿说客套话了。”陆沉嗤道,“何城如今怎样了,你可知道?”
诸晴答:“我并未看见公爹,婆母大概是最后见到公爹的人。”
陆沉点了点头,并不打算半夜叨扰,又道:“你们带来那人,大约与我无关,你们打算作何处理?”
诸晴笑道:“自是按大安律处理,雁城中哪里有莲荷之物呢?只是烦请少将军派人看顾一二。”
陆沉颔首,也不再多言,自回营帐去。
何如上前,向诸晴问道:“什么文书?”
诸晴笑道:“若无陛下公文,陆沉怎么敢领兵出塞?当真要反了不成?”
何如恍然,但又好奇道:“自闵都下发文书,到北塞至少得十天半月,陆少将军怎么来得这么快?”
“说明公爹已经拿到雁城官员谋逆板上钉钉的证据了。”诸晴道。
何如有些不明白,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
好在诸晴帮他解了疑,道:
“恐怕陛下对雁城一事十拿九稳,在公爹出闵都时兴许就已经向北塞发了密召,待公爹取得确凿证据,就发兵讨贼。”
诸晴心情颇好——陛下此番举动,说明他尚可自控,还是那位即位之初的贤明君主。
只是何如想到他的父亲生死未卜,颇有些不安。
诸晴看出他的心思,劝慰道:“公爹既选择先行而去,自有他的道理,他一向足智多谋,你且宽心。”
陆沉的粮秣官随她进帐,细说此行所带粮草兵马。
“得想办法把程旦的粮草补给毁了。”陆沉点了点舆图上雁城所在,道:“程旦背靠雁城,那些塞外蛮子不知道会不会伙同他来袭,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程旦便是雁城外的驻军都尉,明面上是雁城守军,辅助北塞,但他暗中给陆大将军使绊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也是圣上默许的事情。
她又撇撇嘴,道:“早说了程旦存不臣之心,皇帝老儿就看他与我爹不对付,硬要将他安在雁城,如今引狼入室了吧!”
粮秣官听见少将军如此不敬之语,面不改色、恍若未闻。
“终于能好好整治雁城这群在背后捅刀子的小人,哼。”
陆沉将标的插入雁城,面上显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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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氏家眷在陆沉兵马驻地暂且安下数日,除了第二日陆沉来向何夫人打探情况,后边再无他人打搅。
他们在陆沉营中,尚可称得上一句岁月安好。
诸晴无事便在营中闲逛,根据驻扎营地的规模,她推断陆沉此行带来的兵马应有数万,只是她对此不精,也估不出更准确的人数。
前几天陆沉半夜领兵出军,将睡中的诸晴惊醒,她不曾去探查情况,只躺在榻上数着时间。
待帐外完全安静下来,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诸晴正估数儿呢,一翻身被睁着眼睛的何如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啊,吓我一跳!”诸晴小声嗔道。
何如笑道:“看你在想事情,所以不曾出声。”
诸晴又恼怒的轻拍了他几下,侧身睡去。
第二日诸晴便发现营中只剩下千余人守兵,也不见包括陆沉在内的几位军中将领。
没几天陆沉就回来了,军中上下一派喜气洋洋,晚间还举行篝火烤肉,眼看着胜利在望。
又几日,陆沉正在帐中议事,有人来报营外出现几人作商贾打扮,要见陆少将军。
陆沉一琢磨,估摸着是何城乔装改扮遛出了雁城。
——他本就是商贾出身,扮作商贾算是轻车熟路。
她出了营,老远就看见何城那张慈眉善目的脸。
旁边站着的那几位让陆沉有些面熟,他们看起来颇为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