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何家那几位亲眷也具出来,何夫人见到夫君安然无恙,很是激动。
陆沉看向诸晴,诸晴朝她微笑示意。
这些天诸晴暗中窥探早有人上报陆沉,她没当回事,没想到今日哨兵才刚来报,诸晴就已经带着家人出来了。
陆沉将何城一干人等放进营中,何城同妻、子交待了些话后,便领着他带来的人进了主帐。
他们说了什么诸晴不知道,何城同何夫人、何如说的话也不过是些简单的宽慰。
闲来无事的诸晴便回忆着方才的场景。
——陆沉看何城带来的几人,眼神并不全然陌生,而何城带来的那些人与何家并无关系。
至少诸晴从未见过那些人,那些人只能是雁城官员。
他们虽拘谨不安,但神色坦荡,何城也并未对他们有限制之举。
她又想起何城危急关头让何夫人与他们先走,自己出了官邸,不知去向。
看来这些日子何大人是去雁城捞城中难得的几位“莲荷之物”。
何如已经习惯了诸晴突如其来的沉默。
他见诸晴垂眸不语,就知道诸晴又在想事情,也知道这时候不可打扰她。
诸晴若真生气了,也不对他打骂,只瞥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这比打他、骂他还叫他难受。
何如盯着诸晴,想她在想些什么。他也不晓得同样是这么大个脑袋,怎么诸晴的脑袋里就装满了他想不通的东西?
一旁的何夫人还在念叨着“菩萨保佑”“谢天谢地”,不知道她身边的两个小辈各有各的思绪。
只在帐前徘徊了一会儿,何夫人就打算依何城所言,回自己的帐子里等他。
她的动作让诸晴回神,诸晴又看了眼有士兵把守的大帐,随何如一块将何夫人送了回去。
待晚些时候,何城出了主帐,终于有时间同自己夫人耳鬓厮磨一番。
何夫人独自面对夫君时,总有些小女儿情态,虽已年近不惑,却总还像是当年追着邻家少年的小姑娘。
她与何城说了些私话,又想起那两个小辈,叹道:
“我近来总觉得阿如同阿晴生分了些,阿晴不会是因正月里我提纳妾之事,连带着怨上阿如了吧?”
何城安抚她道:“哪里的话,他们自有他们的过法,为他们操心什么?何况正月里的事情,怎么有现在怨上的道理?”
何夫人与何如一样,烦心事从不存在心里,想不通便不去想了。
没大会儿便揽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夫君又喜笑颜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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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芒种,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诸晴也减少了出帐闲逛的次数,同何如窝在帐里等着外边的消息。
何城也不知道从哪搞到的雁城官员与程旦勾结北蛮的信件,寄往闵都。
五月初陛下的诏书便到了,任命何城为临时监军,随陆沉剿灭雁城叛贼。
这段时间帐外时不时会传来整兵出击的动静,因为雁城中尚有百姓,陆沉并未不遗余力的攻打。
诸晴听闻她抓了程旦偷偷运出雁城的家眷,正在同程旦谈判。
而陆大将军稳守北塞,又派兵防范北蛮自东来袭,程旦当时联系的北蛮兵马攻不进来,无计可施。
他们试图伙同北蛮,咬下雁城这块大安咽喉之地的狂妄愚蠢之计完全泡汤。
雁城内的叛官们也吵得不可开交。
——许多人只觉得不过是卖了些马给北蛮,怎么忽然就被拉上了谋逆的船?
况且这船还千疮百孔、摇摇欲坠,掌舵人还悄悄把自己的家眷送了出去!
又拖拉了几日,程旦终于松口,同雁城叛官投降。
风卷残云,诸晴站在伏埕山上眺望着陆沉驻扎在雁城外的军队拔营起寨。
她喃喃着:“十月鹰出笼,草枯雉兔肥。”
何如看向她,道:“现在不是才五月吗?”
诸晴瞥了他一眼,笑道:“是,才五月,但是鹰已经飞出来了。”
何如本顺嘴想问一句“哪儿有鹰”,但他忽然福至心灵,想通了诸晴的话,道:
“是雁城这个牢笼破了,陆家这只鹰放出来了?”
诸晴挑眉,看向何如,只说了:“是呢。”
何如看着诸晴神采飞扬的模样,仿佛她也是一只被放飞出牢笼的苍鹰。
他忽然想起刚来雁城时,诸晴说过的话。
“你叫一只吃着风沙长大的猎鹰随你舟车劳顿、千里迢迢的赶往潮湿温润的闵都,这不是要它的命吗?”
——按理来讲他应该早忘了的话,如今却浮现耳畔。
他垂眸,敛下眸中的失望。
可惜他没有这个牢笼的钥匙,放不飞这只渴望翱翔的猎鹰,只能让她熬在温湿间,慢慢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