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儿子儿媳出去买书的事情,何城自然知道。
只是他现在已经不对这小子有指望了。
何如新婚那会儿所作所为,就叫他以为自家这散漫烂泥终于支楞起来,结果那全是为诸晴做的,他本人没几天就不知道野到哪个疙瘩角里去了。
下午放了兰茵,晚上诸晴就向何城禀明事情缘由,提醒公爹上书,在审问程旦时搭一些邬柳村那对夫妻的情况,拷出三年前他从这对夫妻那里得到了什么。
虽然已经过去了数月,但程旦现在还未问斩,快马加鞭还能赶上。
只是她话说得没那么明白,毕竟这些事与她无关。好在何城是聪明人,能听出诸晴言外之意。
兰茵事了,诸晴这就打算着手何如学诗一事。
因官邸不大,她便在与何如的房间外间挪出一块地方,设上书桌纸笔,天天盯着何如学诗。
因为不报期待,这回反而让诸晴有了些乐趣。
何如这会儿不知怎的,要面子起来,不向诸晴求解,抱着买来的集注硬啃。
诸晴便每日看着何如锤头顿足的死记硬背。
这样硬记还叫何如背出了些意思,隔三岔五对着诸晴蹦出几句。
那日诸晴正学着绣花,她的刺绣不好,秀出来花儿歪歪扭扭的。
何如突然冒出来,冲诸晴说了句:“君子偕老,副笄六珈。”
诸晴将手头的东西放进绣篓里,看向他笑道:“这是哪首诗?”
“《鄘风·君子偕老》里的头一句。”何如洋洋得意的答。
诸晴又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何如晓得这不是诸晴不明白意思问自己,只当是诸晴的考校,道:
“讲的是跟君子白头偕老的人发饰华丽。”
何如又指了指诸晴发髻上的双蝶缠花簪。
那是他前两天上街市给诸晴挑的。
诸晴瞧见他的手势,不作理会,只道:
“我记得这首诗里有一句‘子之不淑,云如之何’,你作何解?”
这时候何如也品出来自己大抵用错了诗句,又在过了几遍自己理解的意思,想不通哪里有问题,只好道:
“我以为是‘她不是淑女,也不能说她什么’。”
诸晴轻笑一声,道:“意思是不差多少,但这首诗讲的是宣姜。”
“宣姜?”何如一怔,他自然不知道她是谁,否则不会连这首诗是用于讽刺宣姜的都不知道。
“宣姜是齐僖公之女,本是许配给卫宣公之子伋,卫宣公见色起意,将其强娶。”诸晴轻轻拨弄着发间步摇,又道:
“宣姜生寿、朔二子,朔与宣姜挑拨离间,于是卫宣公外派伋,并使人杀之。”
她叹了口气,说:“孰料公子寿与伋感情深厚,顶替伋的身份,为他赴死,公子伋是个好人,但不是合适的国君,自认身份,最后也被杀了。”
何如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又听诸晴道:“伋、寿皆死,公子朔自然成功继位了,但卫国伋、寿党羽仍在,为了安抚民心,宣姜的兄弟齐襄公做主,把宣姜又嫁给了伋的弟弟顽,并生下三子二女。”
何如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真......热闹啊。”
“是一出热闹的大戏。”诸晴颔首,“君子偕老这首诗就是讥讽宣姜违礼背德之举。”
“不过我私以为宣姜身不由己,便是骂她,也该骂她同公子朔搅弄风云,致使国政不宁。”
她抬头见何如神色僵硬,笑道:“你若想夸我容姿,不如去背背《卫风·硕人》?”
何如却像是沉在宣姜的故事里出不来了,还在敛眉深思。
诸晴收敛了笑意,道:“你若是对东周的故事感兴趣,可以去买《春秋》及其集注来看看。”
这一句话给何如的惆怅吓没了,他赶忙道:
“不了不了,我诗经还没读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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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城的新知府程赋真是个热衷于举办活动的人才。
他立秋办了个庆典,到了中秋又打算再办个中秋佳节的庆典。
诸晴以笑谈方式,从何城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度怀疑程赋不会想要一月一庆典吧?
她甚至怀疑:莫不是在闵都夜以继日处理公务,到了雁城又忙忙碌碌的收拾烂摊子,程知府被这种从不到点散值的职务逼疯了,是以每月都搞个大活动,美其名曰:“安抚百姓。”实则给自己捞点休养生息的日子吧?
地方官员要举办大型集会、庆典,需要向礼部告请。而且朝廷一般不会给拨款,要官员自己想办法。要么自己掏钱,要么向本地乡绅募集。
因为雁城的特殊情况,上次的立秋庆典,陛下特批让礼部给雁城拨了款,以安民心。
结果不到半个月,程赋的请办折子又递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