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灯火燃于灯盏上,被镶嵌于两边石壁。
珠履道的其中一个入口便在西市,一座酒楼之下。
这座酒楼原先是个赌坊。
诸晴将这条密道称为“珠履道”,便是因为她发现,这条颇为曲折的密道,径直通向她族谱上的族太公,当今圣上的皇叔,老而不死的穹王府上。
当年那座赌坊背后的靠山是谁,一目了然。
十年过去了,这条密道竟还在使用。
诸晴一面走,一面盯着跃动的火苗,灯盏里边的灯油尚清,说明是最近点亮的。
这让诸晴心中的猜测又落实几分。
“芳絮,你观兰茵如何?”诸晴轻声问道。
芳絮轻笑一声,道:“姑娘心中有数,何必再问奴婢。”
她犹豫片刻,又道:“她是一匹野马,姑娘若想将她留在身边,需要找好时机,还要抓住这匹马的痛点。”
“一匹小马驹。”诸晴笑道,“喜怒还藏不住的孩子。”
芳絮也笑了,道:“十一二岁,多好的年纪。”
主仆二人相顾无言。
诸晴先收回视线,继续向前走。
她只觉得自己像话本里耽于情爱的小娘子,想要凄凄切切的问一问身边人:这么多年心中可曾真心有我?
但这话她再问不出来。
或许有。但她早问过,芳絮不作答,还有什么可问的?
向前走了约一刻钟。
前边忽然传来些人声。
诸晴与芳絮对视一眼,缓缓放慢了步子。
周围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既然已经听到声音,转身离开只会打草惊蛇。
她们下密道的酒楼可不算隐蔽之所,大可以装作误入的酒楼客人。
迎面走来的两名壮汉已然露面。
他们虽身着大安服饰,但五官深刻,不似中原子民。
他们看着诸晴二人,也面露犹疑。
诸晴心下一动,率先开口道:
“还没解决?”
芳絮瞥了眼诸晴,沉默不语。
对面两人面面相觑,观诸晴泰然自若的神色,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们又确实不认识面前女子。
犹豫片刻,一人恭敬道:“这位娘子,不知您是……”
诸晴冷哼一声,笑道:“在我诸姓地盘上,还问我是谁?”
这两个汉子又是一惊,疑心面前之人是穹王府上女眷。
当今风气,虽不许已婚女子参政,但也有许多女子在暗自操纵,权势颇大。
只有芳絮暗中勾唇。
诸晴这话可一点儿谎都没撒。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两人也确实站在他们诸姓的地盘上,还是在天子脚下呢。
没大会儿,一个汉子将诸晴这话理解为催促之意,答:“娘子,事情很快了结,我们晚上就走。”
“晚上?”诸晴挑眉,听出了这话背后的意思,带着些咄咄逼人之意,道:“给了你们多长时间了?还没了结?”
这二人中一直没吭声的那个,有些不忿的说道:“不过两日……”
话没说完,就被身边那人拦下,道:“娘子莫恼,只是那妮子颇为机警,我们也是才抓住她。”
诸晴心下有数,又淡淡道:“你们在这儿,动手了?”
那汉子赶忙道:“不会不会,王爷早先交代过我们,我们不会对她动手,只带回去。”
诸晴微微颔首,又道:“带我去看看,省的你们阳奉阴违。”
刚刚那颇为冲动的汉子还愤愤不平的瞪着诸晴。
诸晴只淡淡一瞥,不作他言。
他们一同往前走了段路,前边出现两条岔路。
这是当年诸晴与芳絮下来时,没有的岔路。
说明这十年间,穹王大抵一直没荒废这条密道。
不过芳絮是皇后的人。
穹王这十年来沾沾自喜,却不知道自以为隐蔽的地方,或许早在天家眼中,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们走了左边的路,那里通向一间密室。
密室门打开,诸晴就听见兰茵中气十足的叫骂声。
比起当初骂诸晴的话要脏得多。
被麻绳绑缚住的兰茵听见动静,抬眼去看。
瞧见诸晴后,兰茵僵了一下,又立马接着骂。
诸晴在密室里环视一圈,目光在桌上摆着的两副碗筷上稍稍停留,然后点了点头,又看向那名领路汉子,道:
“今晚就走,休要言而无信。”
汉子连忙称是。
诸晴又看了眼兰茵,转身离开了。
密室门关上前,她隐约听到身后二人在对话。
“我看她有点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