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十二年冬月二十七,肃德皇后崩。
建兴帝在皇后驾崩一个时辰后,谕礼部即日发丧。
不过当晚有传言出来,说这一个时辰里,陛下同太子大吵了一架,命人将太子拘于东宫。
但举哀设奠时,太子均在场,此传言真假难辨。
第二日缀朝,文武百官素服哭灵,闵都内不见酒肉。
建兴十二年腊月十六,设奠大殓,行祭礼。
腊月初下了场大雪,把整个闵都盖成了白色,直到下葬时还未化尽。
腊月十五日时,诸晴便未见芳絮,不知她去了何处。
邬山上立起了丧幡。
这里早已戒备起来,等着明天皇后移柩至安陵。
肃德皇后的棺椁运至邬山,闵都哭灵者上万,四处可见感怀悲痛之人。
灵柩入陵,建兴帝仍立于棺前不离。
忽然有个宫女打扮的女子跪下,向建兴帝祈求道:“奴婢请愿为皇后娘娘终身守灵!”
建兴帝看向了她,道:“你是何人?”
“奴婢芳絮,建兴元年出宫。”芳絮面色如常。
“哦?”建兴帝回忆一番,道:“东宫旧人?怎么混进来的?”
芳絮不语。
查起来也容易,无非是收买了谁。整个葬仪人多眼杂,不足为奇。
只是建兴帝不想再在这种小事上费神,他叹了口气,道:“你既有此心,便在这里终身侍奉皇后吧。”
芳絮叩首谢恩。
诸晴是第二天才知道这件事情。
闵都传开了皇后娘娘昔年旧仆自请守灵。
诸晴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看着自己前几日画完的珠履道全图,嗤笑出声。
好一个忠仆,情愿守着死人,也不愿陪着活人。
诸晴闭了闭眼,将手上的图叠好,放于书房中的私密之处。
又过了几日,诸晴约到了杜妍。
她放了年假,可因为和父亲闹掰,两年了谁也不肯低头,便一直这样僵持,只过年那天回去一趟。
是以杜妍现在空闲得很,诸晴约了她,她开心的来找诸晴谈天。
到了诸晴的书房,杜妍看着满屋藏书“啧啧”叹道:“我一直都认为,阿晴是我们当中学识最为渊博的。”
“你别给我戴高帽了。”诸晴笑着瞥她一眼,为她斟了茶,又道:“听说你年后要调任右补阙?”
“是啊。”杜妍嘻嘻笑道,“平调,头上最大的上司就是裴阅的父亲,那个卖女求荣的老头儿。”
诸晴暗道:杜妍这嘴是挺适合这个职位的。
这句话不知不觉把诸垣也骂了进去。
提到裴阅,杜妍又有些失了喜悦,道:“你约过阿阅吗?她那个丈夫看得可真紧,比你那位还紧。”
杜妍忽然意识到诸晴已经和离了,赶忙道歉。
诸晴笑着说:“无妨,只是别人家事,我们不好随意置喙。”
杜妍叹了口气,又道:“阿晴你以后待如何?”
“兴许会收些女学生教导句读、童学,赚些束脩度日。”诸晴道,“我经商是一窍不通的。家里还有些良田、铺子,租出去也有些闲钱。”
杜妍望着诸晴欲言又止,末了还是叹了口气,她道:
“只是我总怕要出事情。”
“怎么了?”诸晴佯装无觉。
杜妍犹豫了下,又环顾四周,方轻声对诸晴道:“我上次听我上官闲聊时提到,肃德皇后驾崩那日,陛下确实和太子吵起来了,闹得很凶,有欲废太子之意。”
诸晴顿了下,皱着眉头道:“陛下许是悲伤难已,一时说了气话。”
“难说。”杜妍道,“我那上官平日里是拿鼻孔敲人的,如今也夹着尾巴起来。”
诸晴轻笑一声,道:“皇后新丧,大家谨言慎行些也是常事。”
杜妍撇了撇嘴。她还是混不吝的老脾气。
她们又闲聊了会儿杂事,诸晴留她用晚食,被杜妍婉拒了。
她走后,诸晴又定定的看着手上的书册,思绪却飘远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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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岁算是安稳的过去了。
诸晴已经两年不曾和父母过年三十,晚上便小酌了几杯。
回房时诸晴微醺,懒懒的靠在小榻上。
只是一个人躺在那里,不知为何产生了些悲意。
今岁的新年颇为冷清,也没哪个胆子大的,敢在这时候戳陛下的肺管子。
诸晴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什么年意,心里又怀着事情,才有些悲凉。
她又在心中对自己如此反复说了几遍。
刘氏本为诸晴指了个新的丫鬟,但诸晴拒绝了。
她房间里藏着事情,不想叫别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