帖之处,勿要笑戏人家!”
“是,阿桢知道,阿娘放心。”姬桢点头。
她怎么会笑仪娘的官话说得不好?
上一世,仪娘的早亡,是她心上,最早的一道伤疤。
本是同一张榻上亲亲密密并头睡的好姊妹,可陆家被贬出京城,她只是日日哭泣,竟没敢去救一救仪娘。
——倒也不是因为年幼无知,实在是因为那时的承康帝,和怀王府也不对付。府中人做事都谨小慎微,她根本没敢去求父亲。
借着自家“到底还小”的由头,自己哭一哭,便当是全了一番姊妹情。
但若是,那时去求了呢?
就算父亲不能把人留下,她凭着自己一个小女儿的身份,去宫中找那位三伯,装着天真无知,求上一求,求他给陆家赐些药材以示安抚——以他“爱才如命”的心性,总该不会拒绝。
可她没有去,而仪娘死了。
仪娘死前,有没有那么一时两刻,想起她来?
若仪娘活着,她又会不会,有另一样人生?
此生再要见仪娘,一颗心竟是先软了大半,又盼,又怕。
正想着,便听厅外脚步纷沓。
两个婢子先跨进门槛里挑了帘子,正当面进来一位夫人,个头不高,圆团团一张脸,不笑也带三分柔善。身后跟着一双儿女,正是陆谦和仪娘了。
姬桢脊梁骨一挺,差点儿站起来,叫明氏一眼扫过,心下一凛,才牢牢扎在椅子上。
按着品阶,陆夫人自然要跟王妃行礼,陆谦和仪娘也是要跟着来的,拜过王妃拜郡主和小郎君们,姬桢细细打量兄妹俩一眼,心头一时难当。
酸里掺了细细的苦,又仿佛还有一丝儿甜似的。
他们俩,都还活着呢,还是那样子——美而柔弱的陆谦,高挑明丽的仪娘。叫过免礼,也还和上一世一样,规规矩矩往后退一步,站在母亲身后,听王妃道“快请入席”,才各自入座的。
规矩,本分,老实。
可她知道,不管陆谦如何,仪娘其实是很活泼的,现下瞧着乖巧,一定是陆夫人先前嘱咐了许多次罢。
宴上有乐有舞,许是因宴请将领家眷,怀王府的舞姬们演了一场剑舞来。剑舞劲飒,寻常多是男子演练,然而怀王府内却有位崔六娘,这一套是跳得最出彩的,身手比及男子也不弱,论及身形之美,却又比彪形大汉们悦目多了。
陆夫人年长些,虽然面露称许之色,到底只是微微颔首。陆谦眼观鼻鼻观口的,虽是孩童,却也一脸君子不观伎乐的正派。
独陆仪娘,她眼眸发亮,盯着崔六娘,见那剑身上晃着堂上无数的烛光,仿佛一条鎏金的水流在冰冷的剑刃上摇曳,小手情不自禁抓紧了裙子。
崔六舞着舞着,长剑向空中一抛,陆仪娘双眼瞪大——却见她一个转身,裙摆铺张成一团炽烈的火,纤纤素手往落下的剑柄上一击,剑光甩出一团匀净白光,竟脱口叫了个“好”出来。
叫出来才想起失仪,一双小手立时紧紧捂住嘴巴,双眼扑闪扑闪的。
这一嗓子,叫得连怀王府上的小郎君们都瞧她。
仪娘虽还是不晓事的儿童,也羞红了一张脸,深悔冒昧。
崔六却转身对她嫣然一笑,手中长剑未歇,刺向三根长蜡。
她长剑那么锋锐,竟将燃着的烛心截了一小段在剑身上托着。三朵小小的火苗摇曳生姿,旋即徐徐熄灭。
陆仪娘不敢再叫好,倒是姬桢拍起了巴掌,她原先在看仪娘,可看着看着,眼睛就被崔六粘过去了。
上辈子不是没见过,但那会儿只是瞧个热闹,现下看着,却觉出崔六这一身,绝不只是“剑舞”。
诚然也有舞步翩跹,可若剑尖掠过的不是烛花,而是什么人的颈项呢?
那剑光熠熠,似蛇的牙。
剑芒吞|吐,杀机显隐。
这不是娱人的舞蹈,这是将夺人性命的刃,裹进了镶金嵌玉的鞘。
这一套剑法,或许,是会叫某个小东西眼馋的罢?
姬桢眼眸一扫,果见仪娘眼睛直勾勾的,显是还在慨然出神。
她爱刀剑,爱跑马,爱快意恩仇,上一世,连偷偷溜出去玩耍,看人演着傀儡戏,都要看女将出征,侠客独行。
便是错了一生,果然也喜欢这个。
姬桢心下一哂,眸光投向嫡母,但见明氏也微微颔首,道一声赏。
崔六娘立在原地施礼谢赏,声气平稳,半点儿喘息也无。
她突然生了心,问明氏:“阿娘,崔六这套剑舞,女儿看中了。”
明氏一怔,全没想到她会开口说这个,因瞥她一眼,笑道:“你也喜欢这个?”
“英气蓬勃,竟比软舞还好看,女儿甚是想学——成不成嘛,阿娘?”
说着话,眼睛还望仪娘那边扫一眼,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