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似个傻子,处处要请教,时时不明白。”太子叹息摇头,“他像他生母,人好看,心思却钝得很!”
“钝了,也好……人不聪明,或是不自觉聪明,反能少做蠢事。”姬桢道。
这话惹得太子失笑:“阿桢才多大年岁,竟说出这样话来。你若是再长大个三五岁,会是一个很厉害的小郡主了罢?”
“郡主罢了,能怎么个厉害法儿?”姬桢笑了,道,“不叫人欺负我,已然很好啦。”
“阿兄在,无人能欺负你的。”
“当真?”
“当真。”
姬桢仰起头,望着兄长的脸容,他眼眸中有笑意,腮面上有笑意,唇角边亦噙着笑意。
他是正经在宠着她。
“那我信阿兄。”她小声道。
若是,大周江山能传到阿兄手中,应当,是能稳固的吧。
彼时她便是皇帝宠爱的堂妹,她一定是能活得很好的。
阿兄不比伯父,他是个温和可亲的人。她这个做郡主的,自然也不用再惹猜忌,更不会被厌憎。
到那会子,便请阿兄给她一队人马,她走遍江山版图游山玩水,若是能带上七郎姬栎一道,沿途听他讲奇闻异事,那该多么爽心快意。
单是想到这一出,她便忍不住笑,笑得太子也觉心下安乐。
便将另一桩事,说与她听:“你救了那位沈家小郎君,他说要谢你。”
“谢我作甚?”姬桢听到“沈家小郎君”,那笑容便再寻不出来——她倒宁可没救活沈衍呢,可惜再回不到那一天去了。
“你救他一命,不该谢么?他还说,你虽是个郡主,却肯出手相救,不惧八皇子的威势,实乃女中豪杰。”
“不必了不必了。”她立时摇着头,“吾等女中豪杰,救人一命原非图人报答。”
“阿桢,这是礼数。他们世家子,很讲究这个。”
“所以呢?他要将谢礼……送到我们王府里来么?”姬桢自觉已将脑袋摇得要飞出去了,“当真不必了。他被八皇子扔下水的事儿,伯父的意思,不是就这么,盖过去么?大张旗鼓来送礼,多不成话。”
“不是这样的。”太子道,“沈家不会和怀王府上公然来往的,他是指着孤替他转一手,将书表谢礼送到王府上来。那么,你想要什么东西?”
姬桢原要再拒绝,忽然醒悟:“阿兄你答应过了?”
“为何不答应?沈家的嫡孙与我们来往得越近越好啊。”太子挑挑眉,“孤倒要瞧瞧,济王还敢不敢再去拉拢沈家。”
姬桢一啧舌。
“阿兄叫我想想吧——这可怎么开口?哪有人索要报恩的礼品呢,这沈二郎,也真是奇怪。”
太子却笑:“并非他要问,是孤自作主张,替他问。”
“阿兄作甚帮他?”姬桢眉头紧蹙。她阿兄总不会也瞧中沈二郎,这就做起功课了罢?可别!
便是沈家今世不能谋反,她也不想留着那一家人。照她说,若非齐家先露马脚,合该拉着齐家,先打下沈家来。
“你不妨要些济地的东西。”太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如此道。
姬桢“哦”一声,似是什么都不曾想,道:“济地的?济地有什么好东西么?我单晓得,他们那边有好刺绣,还有……有个什么香料来着,三伯娘寻常爱用的……”
三伯娘,济王妃?太子一笑:“是木骨香罢?”
姬桢懵懂道:“是木骨香么……那便是木骨香啦。”
太子又问:“还要旁的么?”
“我实是不知要什么,总归是人家谢我,哪里有我点了名要好处的。”姬桢蹙着眉道,“他瞧着送罢。左右我也不缺少什么。很不用指着人家的谢礼糊口。”
太子便也不追问了。
姬桢亦当自己什么都不曾听懂,且由着阿兄去安排。
而沈家的礼物,不消二日,便从东宫被送到了怀王府里。
姬桢虽只刚满七岁,暂不必考虑什么男女大防,沈家的小郎君却已然十二了。再过二三年,便是该说亲的时候了。
绝不能由他自己将礼品送到怀王府去,必要禀明父母,由爷娘出面,送给太子,再由太子给郡主“赏”下来。
姬桢拿着礼单子翻了一遍,又翻了一遍,之后挑挑眉。
只有八钱木骨香。
她让东星将这八钱重的木骨香寻出来——本就是只在一只小木盒中,打开看看,竟是四小块。
姬桢一块块拿起来瞧了,这四块香料,色泽品相,各不相同。
木骨香一俟采割制成,颜色便会越来越深,原先清甜的气息也会逐渐沉郁。这四块香,有的还带着浅淡杏色,有些却已然是檀色。
不可能是从同一块香上切下来的,沈府该是,从四块不同年份的木骨香中,各切了两钱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