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一日,又一夜,再一日。
杨侧妃与吴孺人,第二日便赶回了府中。原先只当,王妃是因为天黑雪大,才恩准她们在母家多住一日的——可人一进门儿,便察觉出,王府里的风仿佛都带着哆嗦。
吴孺人也便罢了,杨侧妃当即将姬桢唤去,问了缘由,差点儿青白着脸昏过去。两个婢子,一起上来给她拍胸按人中的,好容易缓过神来,便叫着人去准备了笔墨长针,要刺出自己的指尖血来抄经。
若不如此,她都不能安心。
旁人也没好太多,年侧妃打了自己的猫儿,又抱着猫大哭了一场;吴孺人像长在了明氏屋子里似的,王妃出去一会儿,她都坐立不宁;孙孺人连爱不释手的琵琶弦儿都拨断了一根;林孺人一边儿绣着一扇榻屏,一边每穿一针就念一句“杀千刀的”。
三日之后怀王回府,她们纷纷赶来,等着一个好消息,或是等一个宣判。
怀王亦疲倦得很,他径自进了明氏的屋子,一张本生得很俊美的面容如今带着隐隐的青意。
可与妻妾儿女们对上目光,他还是笑了一笑:“该做甚便自便吧,没事了。”
这“没事了”三个字,直叫明氏捂着胸口念神佛,杨侧妃把掌中的珠子捏得咯吱作响,年侧妃一头扎进林孺人怀里便掉眼泪……
先时大家也争宠,也彼此念叨,可如今刚从一场隐约显出峥嵘的灾难阴影下逃出来,再看彼此,真是比亲姊妹还亲了。
那三位小郎君,大的也是半大少年,小的就更是真真的孩童,见生母这样情态,懵懂中感到些松快欢喜,倒是都笑着。
而姬桢……
小女郎该娇当娇!她跑去阿爷身边,扯扯阿爷的袖子,也不说什么,只眼中满满笑意,欢喜不禁。
怀王一怔,心头便漾起一阵暖意,他探出手,想揉女儿的脑袋,却又见她小鬟梳得精细,还抹着梨花发油,因只拍拍她细细肩头:“好阿桢,多亏你了。”
“多亏阿爷,不辞辛劳,才……”
“呵,这么会说,是想混香榧吃了?”
姬桢脸上一红,鼓起脸颊,踩一下地:“本就是多赖阿爷辛劳嘛,再说,阿爷走时说回来厚赏我,总不能,只赏几个香榧——上一回,我都上火了,嘴里起了个泡,霜葭给涂了很苦的药才好的。”
怀王哈哈一笑:“你想要什么?想要什么阿爷都给你。”
“阿爷给什么我都要。”她眨眨眼。
“成,过会儿,你伯父的赏赐到王府,除却给你阿娘的,甚么珍珠宝石——都给你。”
姬桢眼前一亮,心下一宽。
既然伯父有赏赐,那么,怀王府至少不会因为出了个崔六娘的事情而被迁怒了。
怀王这数日来都不曾好生休息,妾侍儿女们离开后,与王妃交代几句,便回自己的居所沐浴更衣,靠在便榻上歇了一忽儿,宫中内使便到了。
这一回赏赐委实不少,除却常见的各色好锦缎绢帛,用来打头面首饰的珍珠宝石,细瓷与琉璃的对瓶斛筒,再有什么铜炉宝灯,自然都不在话下,此外,竟还有只猫儿。
明氏那里留了些织锦宝缎,别的一应儿都送去了姬桢院子里,姬桢瞧着只比她矮一丁点儿的花插与一人多高的大镜子,已然有些讶异,待那猫儿跑进来,更是捂着嘴惊叫了一小声。
从宫中同猫一起被赏下来的抱猫宫女急忙跟进来,一手抄起那雪白毛团子,蹲身施礼:“郡主,奴是陛下赐下来,为您照管猫儿的。先时叫李永儿,您给赐个名罢!”
“便还叫李永儿就是,有姓有名的,改什么改——猫儿叫什么?”
“玉奴。”
“她也是个小娘子么?”姬桢笑了,“能叫我抱一抱么?”
“郡主且等等,奴今儿个给它剪了脚爪,您再抱不晚。小乳猫儿,爪子尖着呢。”
姬桢点点头,叫霜葭给李永儿安排了住处——若说赏赐别的,许是给阿爷阿娘的,可赐只小猫儿,那便是给她的了。
先前被姬栌淹死在天一池的小猫,叫小玉。
与这只猫儿,生得几乎一式一样。只小玉双瞳一蓝一绿,这猫儿却是一黄一蓝。
也很叫人心爱。
伯父伯娘大约觉得,崔六娘这事儿她做得好,才会赏她一只小猫儿罢。
但……他们最终是如何处置怀王夫妇——和崔六的?
明儿请小娘子们赴宴,后日随阿娘进宫,也不知,有没有机会打听一二。
姬桢满心想的,都是入宫后该怎么想法子打探,半点儿没为明日的宴席花心思——左右府里人都是操办惯了的,先前一请数十人,宴席也办得圆圆满满,如今只请八人,又能出什么岔子?
客人们可都是端方君子们家的小娘子,便不算最贵重的,也是最贤淑的。
就连姬椿,也是宗室女中的异类,无论何事总是随人安排,多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