恼了么?恼了自然就瘦啦。”
“什么人敢惹朕的阿妹?”皇帝眉头一皱,很有些戏谑的意思,“说与阿兄听,个个都发配出三千里,给阿桢消气。”
姬桢道:“倒也不用阿兄出手,不过是我名下那些个铺子里的管事伙计,很有几个借着我的名头,在外头压人价码,到卖出货品时又以次充好,十分不类人事,好生替我丢人。如今已然都打发回家啦,我才不要这样的管事店伙。”
皇帝一怔,旋即猜出她话中之意,失笑道:“怎么,因御史参了安王,竟将阿桢也吓着了?”
“我原本想着,我又不曾授意谁去做坏事,与我何干。可上回送九娘回府,便见得六叔训斥他府上长史,道他名下的田庄商铺里竟也有欺行霸市之事,定要严查……”姬桢脸色微微一红,“那,我想着,六叔为人最是谦虚谨慎,若是他那里都有这样不长眼的,我家里怕也有。与其叫御史打上门来,那不如我自己查办了……”
皇帝大笑,道:“若是宗室都如阿桢一样乖巧,朕怎会与宗室为难——你六叔未必是真想训斥手下的管事庄头,他是瞧着你去了,想借你给朕递话呢。朕亦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只宗室王公,莫要叫朕难为,有些小毛小病的,朕何必与他们难为?”
姬桢心下一动。
原来是安王叫阿兄难为?
莫非……莫非是钱的事儿?
她也晓得安王在宗室亲王中是首屈一指的富有——他是曾祖父年过六旬才添的老来子,父亲兄长对他都宠爱有加,赏赐得多了,手上自然有余钱。
有余钱,便要放出去生钱。安王府有粮食买卖,有丝绸买卖,店铺遍及半个大周。
这么豪富的宗王放在面前,她那书坊赚来的三瓜两枣,自然很不够看。
皇帝见她若有所思,伸手拍拍她,道:“已然两个月了,眼瞧着都要入冬了,朕准备了一间库房,准备存放备修《周律》的财帛——阿桢几时将为兄的分润送来?”
姬桢不解:“这会儿,连各郡县里的提议都不曾收上来,阿兄便急着见现钱?”
“你将现钱装了箱子,安排人抬到户部去就是。”他却道,“尽量招摇过市。”
姬桢懵了。这是皇帝的口谕她自然要遵循,然而……
“你不是想要扬名么?做成此事,朕自会夸奖你。”皇帝道。
这话不说也便罢了,一俟说出口,姬桢便明白了。
皇帝为何要对安王磨刀呢?因安王手上分明有许多资财,却一毛不拔。
为何要她将“送钱”之举大张旗鼓地做呢?因他要表彰她,好给宗室们树一杆旗——甚至也是给安王瞧瞧样子,若是肯拿钱出来,或许便能如长公主一样,得个忠诚慷慨的好名声。
至于这么一来,宗室如何看她姬桢……
姬桢心头,难免有些不适意。她不大怕得罪官员,可开罪自家的亲眷,于她一个小娘子而言,是不大乐意的。
她到底是实心实意将他们当做亲人的。
可当一个亲人,用她作筏子,算计其他亲人,她又该如何?
论及亲疏,是太子阿兄更亲。
论及正误,亦是将钱财用在利国利民的大事上更光明磊落。
可除却她知晓江山一朝倾颓的后果之外,姬姓宗室,有几人会信,这看似稳如泰山的社稷下,天地倒悬的祸根已然深种?
他们自然不愿意将自己手中的财帛拿出来。
姬桢也不愿意逼着他们,他们一定会讨厌阿兄,也会讨厌她的。
偏没法子选。皇帝要她做这根出头椽子,她总不好缩回头去罢。
做,是一定要做的,可不能叫那些宗室长辈们,当她是献财求荣。
思前想后,她安排沈衍,从那些清理藏书的书生们中传出风声去——读书人总是彼此相识的,文会诗社上,旧相识见到难免也要聊几句。
于是消息便这样传开了。
济海长公主的书坊中原也是陛下属意要开的,因此书坊赚来的钱财也要与陛下分去许多。
若不是如此,陛下怎会为书坊题字?
至于陛下要钱做什么?诸君岂不知近年来南北灾害频仍,国库空虚么?陛下不舍得加税,那便只有另辟财路……
不,这书坊原也不是只为财呐,你看那隐香纸上的篇篇雄文华赋已然贴了书坊半墙,据说朝中几位高官,不时相约去书坊中品读文章——朝廷这也是在选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