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桢收了圣旨,委实吃了一惊。
皇帝应了她的建议,且令她去督视施粥舍药一事,至于征京中百姓重修被大雪压塌的屋舍并给予赈济一事,由户部官员主持。
这是好的,施粥舍药总比征发民夫、巡检工地容易,又好博得个好名声。
然而,阿兄却同时下令,将沈衍换去御前。
姬桢延邀了来传旨的谢大监,至花厅少坐。
婢子们刚端上茶来,她便再捺不住性子,问道:“阿兄手头的内侍难道不够用,作甚抢我的人?”
谢大监嘿嘿一笑:“殿下,沈二郎饱读诗书,总也要给他个上进的机会。殿下抬举他这么多年,难道不愿他高升一步?”
不愿!
姬桢几乎赌起气来:“阿兄太也过分了!我的人,我不愿叫他高升,难道是什么错儿么?我用惯了他!”
“陛下还嘱咐了,殿下若是不愿,可以从宫中再挑几个清俊懂事儿的小内侍来给殿下。”
……这哪里是清不清俊的问题?旁人纵是再清俊,论学识见识,哪里能比得沈衍。
更况,真将沈衍给了阿兄,他若得了重用……
不,他几乎定会得重用的!
权宦这样的东西,从不怕得罪宗亲外官,反倒是他们得哄着宦官……
若是谢大监这样从来在皇帝阿兄身边服侍的人,姬桢也当年长者,对他说几句和软的,倒也罢了。
沈衍凭什么?
“沈大监”?
“我不!”姬桢咬了牙,“我不给,阿兄欺负我。”
“殿下,这是圣上的意思,您若是不从,也没什么好处啊。”谢大监皱了眉头,压低声音道,“更况……宫里头要把那一位抬上去了,您还把她阿弟扣在手里,这与您也不……”
姬桢愕然:“那一位?哪一位?沈曙?”
“奴的好殿下,您可小声点儿!”谢大监道,“昨儿个侍寝了,今日早上,便封了和嫔呢。”
姬桢的眼睛睁得极大,她几乎不能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谢大监,你不是在哄我罢,沈曙昨夜侍奉了阿兄,今日便封了和嫔?”
谢大监苦笑道:“奴哪儿敢哄殿下?”
姬桢“啪”一下,将手中茶盏放下:“怎有这样的,宫女便是进侍,不也是从美人才人这样上去?怎么一夜便……”
“殿下,宫中并无这样的明文规矩,恰如陛下点您去主持施粮一事一般——只要陛下愿意,旁人又说得了什么?”
敢情这样的事情,还可以交换的么?
姬桢抿抿嘴唇,笑了。
莫看谢大监将这两件事情放在一起提及,实则沈曙应侍,绝不可能是阿兄答允她出去做事的代价。
沈曙虽然看在沈衍颜面上对她格外亲热客气,然则姬桢明白得很,自己并不是她的大恩人,她很没有必要为自己的事儿,去侍奉灭族的仇人。
她所以能屈从阿兄,大约是要换沈衍去阿兄身边。
真是好阿姊……真是好阿姊。她简直似极了前世的自己。
那会子,若不是为阿棠的命,被从嫡妻之位赶下去的她,也不至于抛下亡国公主那最后一点儿尊严,学着那些姬妾模样,低声下气地讨好沈衍。
只是有什么用呢?
男子当真会在意一个女人的委屈?他们大约以为,还有机会服侍他们,这女子总该万分庆幸呢。
他们不知道,女人也是有心的,也是会恨的。
是因为无力反抗,才只能用自己的身体,换取活下去的机会罢了。
若沈曙当真喜欢她阿兄,怎会年过二十,才敬奉君上呢。
可别瞧沈曙的年岁不小了——或许她阿兄真爱慕沈曙罢,这一手倒也很是有用呢。
自己一步登了嫔位,还将阿弟换到了皇帝身边,从此再不担忧前程。
姬桢面上一脸不舍又委屈,将谢大监送走,转眼间便绞了手,眉宇里凝着化不开的郁气。
沈衍如今还不知此事……
他会怎么想,又会怎么说?
姬桢命人去沈氏故宅将他唤回来,他人还不曾进门,她就先红了眼睛。
打个照面,沈衍见状便是一怔。
他听说今日谢大监从宫中带了皇帝陛下的旨意来,原当是要阿桢去做什么艰难的差事,她才会急匆匆唤他回来讨个主意。
可便是再难的事,也不至于这样委屈罢。
莫非,皇帝斥责她了?
“殿,殿下……”他试探着出声。
姬桢抬眼,便是盈盈泪光,她咬着一点儿嘴唇,对屋子里的侍婢们挥手,示意她们都下去。
接着让他上前,自己却不起身,只往前一趴,将脸埋在他腹前:“沈二郎。”
沈衍已然惯了她将自己当做个引枕或是猫儿——阿桢心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