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要娶陆氏女为妻,还有甚么人敢与他争。
怀王府自然也不敢,且不说这一日官媒还是第一回上门,无论两边如何说得入港,事情终究还是八字无有一撇的。
便是真定了亲,又能如何?
皇帝要的人,谁敢与他争。
哪怕是定了亲,也要打落牙齿和血吞,非但不能与皇帝讲道理,说不得更要假做不知自家定过这样一门亲事呢。
只是怀王府这里,已然无有假做不知此事的道理了。
姬桢不知阿爷那边是如何见皇帝的,只是她见得太后,都挨了几句抱怨。
“你一向聪慧,怎忽然愚钝起来?”杨太后道,“那一日我赞陆家小娘子,你难道,真不知我为的是谁?”
姬桢脸上发红,低声道:“我也想过,伯娘许是要给她一门好亲事,可便是再借三个胆儿,我也不敢想,伯娘竟属意她做皇后。我想,阿兄的继室,即便不若阿嫂那样,是数代大儒、书香名门出身的淑女,必也是京中冠缨旧族……”
杨太后面色稍霁,反问她:“难不成,你看那陆氏小娘子,有甚配不上你阿兄处?”
以姬桢想来,阿兄除却是皇帝外,哪一样都不是能做个好夫婿的。
若说配不上……凭人才倒也不算配不上,可嫁了他,仪娘的日子怎么过呢?
若是婚后日子不好过,那么,任凭那郎君如何好,这也不是一门好亲事。
“伯娘这话可是叫我难为,我若不欢喜仪娘,如何日日与她玩耍——在我眼中,她样样都是极好,配谁都配得上,只是单配得上,不见得算是两边合称的良缘……唉,我总觉得她心性跳脱了些。若要做中宫皇后,母仪天下,说不准,不是最好的。”
“皇帝如今一日日的只是消沉,寻个心性单纯爱玩爱闹的少年皇后,或许比安排个文雅驯顺的淑女强。”太后闻言,面上却一松,缓声道,“初时我也当你阿兄是更欢喜文秀的女儿家,譬如沈氏……可现下宫中,数着迦律氏得宠,那可不是个文雅的……说不准,他若与那陆氏成亲,也会相处和睦。”
说不准。
姬桢听得这三字,心中自是五味杂陈。
只是为一个“说不准”,便要赌上仪娘的终身大事么。
“这……也是。”她勉强道,“不过伯娘,宫中选妃嫔,尚要验了体肤动静。如今仪娘不曾验过,宫中便下了旨意。若是这些事情上有不合意处,又该如何是好。”
太后眸光在她面上扫过,眉间一动,试探道:“你莫不是为她打听甚事么?我与你个准话,这都是不要紧的。只消无有恶疾,她这入宫为后的事情,便是笃定了的。”
姬桢呼吸一屏。
这便是不看仪娘这个人如何,只看她的用处了。
一个女儿家,被当做一样好用的东西,而不是一个活生生可爱的人儿……这总是叫人心下怫郁的。
更况,她一向知晓仪娘是一个多么活泼的女郎。
“你回去之后,若有空闲,便也去见见她,同她说,万事不必担忧,一切有我在,她只安心养好仪态礼节,在家中备嫁便是。时日紧迫,她备嫁已然是很辛苦了,若是还忧虑,没得坏了身子。”杨太后还道。
这话,若是说给愿意入宫为后的女郎听了,多半是要欢欣鼓舞:有太后这一句承诺,日后在宫中的日子,便定不会过得太糟。
然而仪娘闻言,却并不欢喜。
姬桢去见她时,但见她神情恹恹的,往日里总是挑着个笑意的唇角,如今极紧张地抿着,似是一个字都不敢轻易吐露了。
姬桢便拉了她一道,在园子里稍坐——说是稍坐,实在是逛着,而她们两个足下生风,走得可比侍婢们还快些。
那些侍婢自然知晓看眼色,远远坠着,并不十分靠近。
“你是不是,不愿嫁陛下?”姬桢见她们知趣,急急问仪娘。
仪娘一凛,望望她,惊异转做愁苦:“你……你也瞧出来了么。”
“何必‘瞧’,只将心比心,我也知晓了。”姬桢道,“若是换了我是你,我也不想去做皇后。又不是不做这皇后,便要忍饥挨饿。能在宫外自在,怎不比入宫好。那位置瞧着尊贵,实则……”
“可不是?我还记得先皇后……唉,陈家阿姊当初模样。好好的一个人……”仪娘道,“你瞧,我也算不得甚么名门淑女,比及陈家阿姊,更是无论本事还是相貌,都不堪提了。如何……如何偏选了我去坐那位置。”
姬桢默默行了几步,方闷声道:“你毕竟……是陆将军之女。”
“因我阿爷掌兵?”仪娘眉头一提。
“那,或许,可也不一定。这天下的兵权,归根结底,不都是陛下的么?他若要令尊用命,很不必以自己的婚姻事做筏子。我想,多半是因你年少而康健罢,如今陛下他,是最需要一个嫡子的……”
仪娘怔住,一双极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