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荼劝拦不住,陆振还是上路去了陵河,在城东租了间小宅院。连着七天不见什么可疑的身影,陆振整日茶饭不思,早出晚归去寻。
八月十日是陵河庙会,卯时过了不久,叫卖声和货郎的铃铛声穿过勾栏幡幌、石墙青瓦飘进小院,渐渐盛大。
石荼算着日子,徐正该来了,本不想出去冒险,架不住何攸一早起来,在她和陆振耳边叽叽喳喳吵着要和石荼出去,待午后人少些了,三人出门上街。
石荼身穿墨色襦裙,双肩上绣金蝉纹,腰间系着新打的火精剑,打算去换个腰带方便挂两把刀剑。酒肆茶馆里人声哄闹,刚出锅的糕饼热气腾腾,她看着从未见过的布偶编花,喝上桂花糖水,淡忘了警惕危险。
路过一个算命摊子,何攸见招牌密麻麻的字里写有“姻缘”二字,拽着石荼胳膊走过去。
算命先生听见人来了,把两个覆着白翳的眼珠转过来,道:“五十文卜一次,三位来求个签?”
“我就免了,我不信。”陆振道。
“先生,我要问姻缘。”何攸凑到摊前急切道。
老人摇头道:“摇出什么便是什么,一天只能卜一次。”
何攸拿起竹筒,闭眼晃着竹筒求签,递给算命先生掉出来的刻着十二个红点的签。
“阁下今日还是早些回家吧。”
何攸听他说中自己的危险处境,五分相信变成了八分,将竹筒递给石荼。她心中默默问着前程,晃了两下,绘着六朵小花的竹签蹦出来。
算命先生摸了遍签子,道:“姑娘摇出来的这是姻缘签,与签上的六有缘,六天之内必能遇见自己的姻缘,可得美满。”
六这个字正合石荼心意,她嘴角浮起微笑,若是六天内就能解决危机回京城,再好不过。
何攸撇嘴,道:“我听说天竺有一种数字,里面的六倒过来就是九。”
石荼被他的胡话逗得哈哈大笑,算命先生说要给何攸破灾,何攸刚要细问,石荼放下一百文,拉着他走了。
“再不走,你刚搏来的那些引以为傲的报酬没捂热乎,都该搭进去了,还不如买些——”她转头看见不远处的酒幌子,“陵河酒,你喝过吗?”
何攸跑过去,闻着就是好酒,抱了两坛。
三人打道回府,何攸说要去城西老据点看看,比二人晚了一个时辰回宅,一回去就把自己关在房内,灌了个酩酊大醉,晚饭也没吃。
石荼吃过饭煮了醒酒汤去看他,何攸抱着空坛子倚在床边,把最后半盏酒递给她,压低声音对石荼道:“你把那个诱饵杀死了,我们,我们怎么办?你又不肯跟我跑,我还是自己早点跑吧。”
“他信上有说要怎么对付我吗?”石荼知道他大概是看见据点里诱饵没能拆开的信了。
“他不着急处理你,也许只是不想把你往陆振那边再推一步,可是他要是自己来了,我也不知道他会做什么事。”他用手掌拍着空坛子,在陵河空等的每一天,他也一样恐惧未知。
“徐正看起来,没那么恐怖吧?”
何攸轻轻放出一声笑,含醉意看向石荼的眉目:“会咬人的狗不叫,他和你那陆公子一样,看起来待人纯善,可是我瞧得出来,他心思深沉。”
石荼咬着下唇思索了一会,问:“你给坞主写密信,会被他的人拦住吗?”
何攸无奈摇摇头,长叹一声:“都怪你。不知道是哪辈子得罪的冤家,这辈子要给我出这样的难题。
“我也从来没有这么冒险。”石荼说着抚平右臂上的褶皱,衣袂上的水纹不再混乱一团,展平成连续不断的河流。
“我们都该怪陆振。他往回走的时候,和我争晚上吃什么,见你听他的,笑得眼睛勾起来和狐狸一样,看他那个样子我就心烦,等你我离开了寒霜坞,我非得把他捆走揍一顿。”何攸说着朝空气乱击几拳。
石荼无奈笑道:“说得对。”
她把他扶上床,让他喝下醒酒汤,幽幽开口:“我们不然杀了徐正吧?”
“我还真没见过徐管事动手,不过他此番前来,一定会带不少人。”何攸言罢翻身理了被子,抱紧剑入睡。
石荼退出何攸的房间,去南间找陆振,商量何时回郢城找司马伟开第四副药,第三副就快吃完了。
陆振随意伏在案上,背对着门口,身姿没了往日的庄重,手中还捏着酒盏的铜柄,乌发散落披在白衫上。案边一套茶具被推的悬出一角,酒壶倒在砚台旁,墨池早已干涸,纸张飞到地上和吹进屋的落叶卷在一起,沾上尘埃。
石荼跑去看他的脸色,他闭着眼,脸上浮着两片酡红并无异样,红烛荧荧照着纤密的睫毛,神色平和像在安睡,身周酒气与茶香混在一起。
不等石荼开口劝他去床上睡,陆振微微睁开眼,收回酒盏送向唇边。
石荼忙夺过来,道:“公子不该饮酒。”
他垂下手,眼中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