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有什么问题,相反,他还凭借着自己能生存下来而沾沾自喜。
谁叫那些人,没钱没势,还没他的一手腱子肉?活该被欺负。
就这么稀里糊涂过了两年。
直到那一天。
那是暮冬,江南难得下起鹅毛大雪,飞雪夹杂凛风堕纷纷落下,沿路穷苦人都哆嗦着烧起蒿棘,火星迸发,黑烟呛鼻。
巡吏顶着张刚从青楼里熏得热气通红的脸,斥骂着踩灭一个又一个火坑。
“天干物燥的,你们胡乱生火,将大人们的府邸点燃了怎么办?”
巡吏抖瑟地捂紧手里的手炉,骂骂咧咧,扬长而去。
池梧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还好他们年前未雨绸缪,捡来许多人家里不要的被褥。
这一场严冬,富贵人家只需少些炭火,而穷苦乞丐,丢的是命。
雪越下越大,天地白茫茫一片,路上不再有行人了。
见也乞讨不到什么,池梧便挥挥手,招呼小弟们一起回家去。
回到破庙,四个漏窗渗堆着雪,奇异的是,漆黑窗子里,竟然隐隐透出微弱的火光。
池梧眯起眼睛,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又是哪个不知好歹的小乞丐,鸠、占、鹊、巢。
他想都没想,捡起地上竹棍,一帮小子大摇大摆晃进破庙里。
断头佛像脚下,火光中抬起两张面黄肌瘦的脸,两个男童,莫约十一二岁年纪。
男童见了他们,也不害怕,只是淡淡扫过一眼,站起来。
他散发下目光低压深沉,额头渗血纹着“囚”字,被冷气凝得发紫。
那是池梧第一次见到李柄。
“这地儿,是你爷爷我的!识相的快些滚开,看你瘦的跟孱鸡似的,我就不和你一般见识了,走得远远的,别打扰爷爷和兄弟们休息!”
池梧野野一笑,竹棍哐一声,敲在李柄脚前,想吓吓他。
却不料李柄一动不动,直直望着他:“天寒,劳烦,我们就住一夜,明日就走……”
话未说完,就被池梧皱着眉头赶人:“不行,留你一晚,到时候任谁都能在破庙借住,爷爷我威名不要啦?快走走!”
他竹棍挥起,扬了朝李柄打去,谁料这孱鸡躲都不躲一下,竟然生生被他打上好几棍,甚至还步步紧逼,一步步朝池梧走来,不怕痛似的,像在示威。
池梧一跳,来劲了,心道,小样儿,给脸不要是吧,于是龇牙咧嘴:“不走?好,看是你骨头硬还是我棒子硬!兄弟们,给老子上!后头那个小孱鸡也别落下,一起打!”
十几个猴似的孩子蜂拥而上,前头李柄的眼神出现一丝慌乱,他整个人赶急扑到后头男童身上,用躯体将人严实罩住。
横七竖八棍棒重重打在少年瘦弱身躯上,李柄眉头都不皱一下,闷声受着打,黥字下双眼似蛰伏的戾鹰,逐渐深沉。
“哥哥……不……求求你们不要打我哥哥……”
孱弱女童哭声下方隐隐传来。
女的?
池梧顿住,愣了愣,正想叫收手,刹那间一个黑影猛扑到自己身上,左臂吃痛,是李柄扑了上来,深深撕咬去自己一大块肉。
池梧眨了眨眼,停滞半晌,剧烈疼痛才开始发作,他紧扭着脸,疼的又喊爹,又喊娘,躺在雪堆里麻木痛意。
李柄胡乱拭去满嘴鲜血,咧开嘴冷笑,露出通红的牙齿,十分吓人,他又朝前面跨一大步:“来呀!你们有本事再上,大不了同归于尽,贱命一条,我可不怕死。”
四周的人颤巍巍握着竹棍,后退几步,有人试探问倒地的池梧:“帮主……咋……咋办啊,要不……就算了……”
池梧闭着眼睛哀嚎,选择性忽略这个话题:“哎呦呦……你们帮主我都要痛死了……你们还管那两个小鸡仔……”言罢地上直打滚。
小弟们这才想起正事,手忙脚乱将人扶起来。
池梧缓缓站起,没说让住,也没说不让住,只是看了一眼淡漠的李柄,哼一声,自个在佛像左边拢着被子躺下。
小弟们纷纷有样学样,齐齐躺成一排。
夜半风凉,女童发抖,打了个喷嚏,一坨厚重的被褥砸在眼前,李柄抬眼,见黑暗中,池梧摇晃着壮硕背影走开。
白雪仍旧纷纷扬扬下着,檐角愈发沉沉。
破庙外,忽然有靴子辗雪的杂乱声响,火把燃烧油布,噼里啪啦。
浅睡的李柄倏然猛睁开双眼,他摇摇身边熟睡的妹妹,全身紧绷到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