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倾雪园的马车早早便出了门。
车上坐着三人,云笙、宋辰安、彭鹤。
宋辰安出门,叶哲华必跟着,而云笙则同以往一样,带了映月出来。
是以这两护卫便都坐在了车辕,而二人明显看不对眼,你瞪我我瞪你,一路过去,马车也走得惊心动魄。
还好,没翻车便好。
彭鹤唏嘘一阵,目光从车辕收回,搓了搓手,朝云笙明知故问道:“丫头,昨夜可是没睡好?瞧你,精气神都没了。”
云笙不说话,无精打采靠在车窗上。
彭鹤见她不想说话,他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好去勉强一个小姑娘,况且这两日的事他也早听说了。
那什么,确然是这姓宋的忒不是东西。
他斜了那人一眼,心里盘算着。
想来这宋辰安牵机发作,估摸着也实在是没了法子,这才行了这昏招。休门中人这身体是个什么状况,他自是知晓,不光知晓,他还知道这一代人能活下来,究竟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话说,前些年上一辈那些冥顽不灵的老东西还在时,行过多少迂腐至极的糊涂事,明知前朝覆灭日久,可还是狠心将这祸害人的牵机毒种到了自家儿女身上,要不是这宋辰安凭着一口气,跑遍大江南北寻到了神医翁鸣,只怕这一辈人能好好活着的也剩不下几个了。
翁鸣这老东西,医术高超是真,可也不是什么人都治的。况当时这宋辰安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听闻寻到他时,人正在北渊游历,好巧不巧地,赶上了那一场百年罕见的流民暴动。
十五六岁的少年,为救人提刀一路杀进了城中,到最后杀红了眼,险些将命搭上这才开出了一条路。可这种时候,即便将人救出来了又如何,一米难求,好好的人也得给你活活饿死。
怀里揣着的粮不敢见光,待吃完了,连走了十来日也没能走到大邺边境,为了活下来,只好沿路吃那些刚死之人的人肉、喝他们未干的血。
哎,不知啃了多少死人尸骨,这才能从寸草不剩的北疆逃回来。
只是回来的还是有些晚了。
牵机这种毒,其实并无真正的解药流传下来,那些老东西手上留有的药方,也只是每三月一碗解药,稍加压制而已。可毒药毕竟是毒药,随着时间慢慢沁入到人的脏腑中,届时便算还有对症的方子,但根基已毁。
神志可以靠解药压制回来,但寿数却不行。
那些上一辈的自作孽便罢了,许多年轻一辈的,原本身体硬朗,活个百八十年不成问题,就是因这劳什子的毒药,生生被摧残得英年早逝。
还不止影响寿数,等到随着时间推移,二十五六岁以后,那些解药会越来越不管用,他记得宋辰安将翁鸣带回岛上时,许多人精神已经大乱,连自己至亲之人尚不能识,所以当时的休门岛,自相残杀、易子而食,惨不忍睹。
简直哀鸿一片。
好在这翁鸣又添加了几味药材这才勉强压制住了这毒性。
彭鹤叹口气,转过头看宋辰安,目露惋惜,这人习惯了将什么都担在自己肩上,孤勇十足,可偏生了一副什么事都放在心里的别扭性子。
他吊起眉梢,朝宋辰安一咧嘴,促狭道:“姓宋的,你怎么也一脸衰相?”
宋辰安不答,只抬起头看向云笙。
女孩纤浓的眼睫垂下,在脸上覆上两团细小的阴影,往日里原本灵动的眉眼挂霜,眸底也一片黯淡。
一副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样子。
宋辰安手指动了动,心底罕见涌上一点自责。原本在他的计划中,她会知道得晚一些,到那时翁鸣或者已经配出了牵机的真正解药。
若牵机毒能解,与她体内的蛊毒对冲,她未必不能享常人寿数。
他从袖中取出玉箫,用帕子擦了擦递过去道:“想学吗?”
云笙抬了抬眼,目光从他发白的指尖扫过,又落到他那张温和淡然的面孔上,唇角微微勾了勾,凉声道:“不敢劳公子烦心。”
宋辰安也不恼,只是一笑,然后将玉箫放到唇边,转息,优美的音曲缓缓泄出。
云笙干脆闭上眼,徒留这副黯然神伤的样子给眼前两人。
彭鹤隐隐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心道,这姓宋的居然也有吃瘪的一日。可转眼看到云笙,又些后悔,要知道这小徒弟这么早就知道了这些糟心事,自己就该提早多准备几个木雕,也能博这孩子一笑。
一曲罢,宋辰安见她依旧不展哀容,遂不再多说,只转过头掀开车帘望向窗外。
车子很快来到大通钱庄,宋辰安先一步下车,朝随后的云笙伸出手,云笙避开他的手,自己从车上跳了下来。
罗成贵就等在外面,见他们下车,先朝宋辰安行了个礼,又过来与云笙并肩,兴奋道:“小姐,公子说了,往后让你来大通钱庄坐镇。”
云笙顿了顿,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