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诚回道:“家父已逝,母亲年事已高,家中仅兄长与我一子一女;兄长并未婚配,毋论子嗣。”
“恕我冒昧,女郎也并未婚配?”
“是。”
“为何?”
疑问脱口而出,话题陡然停在此处。
在刘姝讶异稍稍抬起眼睫之时,谢安才想起客套一般,补充道:“鄙人今年二十有整,与你兄长同岁,也未婚。个中缘由,不过是百般挑剔,是以这些年没少被亲友斥责。女郎见着,年纪应当不小……我家阿姊,年十四便出嫁,次年添了女儿,如今外甥女十七,也已出嫁多年了。”
话里话外,倒是在为她可惜了。
刘姝浅笑回道:“妾身今年十八。两年前兄长在族人面前立誓,三年内要在建康城搏功名,食利禄。母亲与兄长居住建康,期间只得妾身暂代兄长掌管家族,与一众叔伯以田亩营生,等兄长鱼跃龙门,或者回乡主持大局。年复一年,就此耽搁了。
“我与母亲,想过兄长服输,早些回乡成家立业,倒是没想过这第三年,连脑袋都要保不住了。”
谢安笑意更甚:“我便说,女郎子时逗留街头也好,到陌生府邸见到陌生男子也罢,行止雅静,从容不迫,阅历应当非凡,原是掌家几年得来的。”
刘姝眨眼,笑容带着些许少女的淘气:“乡间粗鄙,礼数不周之处,让公子见笑了。”
谢安笑吟吟地,话锋却是一转:“如此看来,昨夜女郎提出的报答,恩惠能够实现的范围是刘家。”
提到正事,刘姝脸上神情尽收:“不错,妾身可以承诺,事成之后,刘家任君差遣。”
谢安抬眼望向刘姝,笑意渐散,生出凌厉果决的气派,但这气势随后又在浅笑里消失殆尽,变成悠然的叹惋。
“我原本计划,让刘惔之弟参与进来,匀出两个朝中位置给你兄弟二人,对等的报答是,你二人此后的忠诚:平日里,于我谢家利益共进退;关键时刻,唯我谢家利益优先。
“当然,这利益,绝不以人身为代价,仅仅是些身外之物。缺了你的,来年还会补回去……
“但你是位女郎。
“你的兄长刘惔,我还没见过。论才能,羲之兄说可堪重用;论品德,仍需时日检验。我若轻易救了他,用人之时被反咬一口……非本人应允过的承诺,要拿什么做抵押呢?”
谢安话语极轻地停在问询之中,要被风卷走一般,却字字千钧砸在刘姝心底。
刘姝面上不显,却心惊不止。
她在建康城打听消息时就知道,年轻一代里,能跟王家羲之相提并论的,只有谢家三公子,谢安石。但传言也不过是,与众人驾船海上,面对风暴能稳住众人;幼时清谈,倾倒一众高官的轶闻。
今日得见,谢安此人,远比想象中精明得多。
世家大族内部均有私塾学堂,扶持同族可堪重用的青年俊才,推举至朝堂内,是以保佑家族不以个别位高权重的人退居幕后而衰败。
琅琊王氏便是如此,才在丞相王导去世之后,屹立不倒。
加上与皇室通婚,肉眼可见的血脉相连,权势牢牢掌控在手,以至于建康城童谣唱有“王与马,共天下”的论调。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家学的传承并不能绝对保证才能的继承。扶在相应的位置上,若是无法胜任,便会被有才能无家世的新人挤下去。
是以豢养门客,裙带联盟,蔚然成风。
谢安现在做的便是这个。
让整个朝堂,即便没有姓谢的人,也早已充斥着未名的威望。
暗里布局远比明面谋划,需要提防。
而他谢安若是有足够多的棋子……
这盘棋,赢家会得到什么?
她那倒霉哥哥,到底卷进了什么事情里头?
要不还是别救了。
刘姝着实想当场走人,但也料想到,自踏进门起,她和刘家,势必无法轻易抽身。
她那哥哥图的就是功名利禄,现下有如此权贵递出橄榄枝,未必不是好事。
良禽择木而栖。
脑袋本就要丢。
盘算过后,刘姝直言:“公子有何见教,还望明示。”
谢安抚掌而笑。
“不错,谢某十分欣赏明确的人。让我看看……嗯……
“事发之后,你应该还没见过兄长吧?”
刘姝称是:“我与母亲俱未见过。”
“两日后的午时,你便能见到他。
“你们兄妹相见后,需要给我一个明确的回答……离行刑不过六日了,不是吗?”
谢安虽是温言软语,落在刘姝眼里,却隐隐带着威压。
她没得选。
但,她还有何求?
计划劫囚,本就是下下策。
她确实想着,若是能成功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