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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榻(2 / 2)

福嘉一颗心才算放下,留了一个小医侍在身边,好随时给兰烽换药、查看病情。小医侍出去濯洗器物,福嘉也洗漱完换了一声干净衣裳,进了卧房。

兰烽按太医局医侍们的嘱咐平躺在福嘉的香榻上,心口用了不知什么药,竟比未用药时还要疼痛难忍,也幸而有疼痛,让他得以转移了注意力。

见福嘉绕进来,他立刻撑着身子要起来,却被她按住“还疼吗?”

兰烽垂眼,看着那只搭在他手臂上雪白的手:“没什么感觉。”

他的谎话刚说完,便闻到一阵皂角清香袭近,对方居然踢掉鞋袜,手脚并用的往床榻内侧爬去。

“我今晚就睡这里,”福嘉压在他胳膊上的手没有松开,反而加重了力道,她不容拒绝地说:“你受了伤,夜里病情若是有变化,我好随时叫人。”

兰烽心中失笑,针眼大小的伤口,若不是换药,早就不疼了;创口虽深,只要处理得当,不得破伤风,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对他来说,睡一觉之后,想找到口子在哪儿都很难。

不过他看着福嘉面色怜念,神情切切,头一回得到这样的关心,他一时贪恋,鬼使神差地没有说出实情,本想要抬起的胳膊也放下去,略显柔弱地回应了:“……多谢殿下。”

福嘉爬进榻内,吹熄了烛火。

她沐浴完换了一身浅雪青色的窄袖齐腰对襟襦裙,还算利落。也不多讲究了,从榻内捞了一床薄衾,打横盖住两人肚子,就打算这样和衣而眠。

被子虚掩在身上,福嘉躺下没有立刻睡着,在一旁轻轻动着,寻找舒服的睡姿。

细微的动作,一点不落的通过薄衾传来,兰烽都感觉得到。

他背后肌肉僵硬,手心也出了汗,忍不住轻声问:“睡不着?”

福嘉确实睡不着,这张床熟悉的触感,让她回忆起在行宫中多年压抑的愤懑和绝望。

兰烽的声音很凉,沉沉黑夜中,不知为何,好像递来一双温暖的手。

她想到同白禾的对话中,不自觉透露出的狠戾,顿觉羞愧难当。

她细细嗯了一声,抓住时机挽回形象:“可能刚才情绪有些失控,尚未缓过来。”

既然解释了,何不一气呵成?福嘉干脆遣词造句,为自己开脱:“唉,我也不是非要手足相残,那时候在气头上,气阿耶……”

“那你打算以后放过他们吗?”兰烽未睁开眼,问她。

福嘉掂量着道:“放过自然不能,令他们没有翻身之力便好了。”

她想这样合该差不多了吧,既不过分轻敌,兰烽又会觉得她是仁主,不至于对她的人品产生质疑。

“公主心善,但是此事一出,仇恨已结,绝无无善了的可能,”与她所料不同,兰烽语气居然有些漠然:“但凡曹家继续重权在握,曹后必不能彻底失势。你大哥就算死了,曹后还有一个尚未成年的小儿子,你阿耶才不到四十岁,她有的是时间扶起这个幼子,若是再次得势,必不会让你有一点活路。”

他灰色的眸转动,平静无波地仰头看着帐顶:“公主若有顾虑,不愿手足相残,这事日后可由我做。”

福嘉心中一凛。在黑暗中,她侧过身子凝视着少年棱角分明的侧脸。

他的意思是,与她同谋,他现在不仅愿意帮她辅佐王储继位。甚至愿意为她前世的私仇,或是这世的安危,去做一个可能骂名千古的刽子手。

她语气有困惑:“若你这么做,无论输赢,往后的名声不会好听。”

戕害皇族,陷入政斗阵营的漩涡,这将会使他贴上权欲这个丑陋的名号,注定无法在青史中清明正义,同他父亲一样,成为一个光风霁月的名臣。

这也是她筹谋大皇子巫蛊一事暴露于人,只将这件事知会了教坊田娘子和孔平章,由他们经手,却没有让兰烽参与分毫的原因。

兰烽在夜色中笑了笑:“公主多虑了,我没那么在乎名声,人活一辈子,万事只求个心安。”

福嘉握紧被角,他为什么对她这样好?图什么?

她猛然想起中蛊之时,兰烽似乎曾在她混沌之时,问过她是否喜欢他。

他为什么这样问?

现在她清醒过来,脑中晃过一个大胆的念头。

或许这猜想太过狂妄,福嘉没敢继续想下去,抱着逃避之心,只想尽快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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