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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一、荆山玉碎(2 / 3)

道中的兵戈声便也被隔绝了大半,昏暗的屋内唯余他一人的衣袂窸窣。

他信手划亮火折子,逐一点燃了卷宗库中灯檠上的白烛,末了又将木炭放入空置的火盆中,徐徐点燃烧旺。

卷宗库内一时便是一派前所未有的敞亮与光明,而孟琅书已然循着柜架之间的指引,踱步行至卷宗库深处,取下了一卷沉重而泛黄的旧卷宗。他在折返时略一垂眸,便见那卷宗封面上端正地写了“平康十三年至十六年,并州机要”几字。

平康十三年啊……听闻那时政令清明、天下晏然,陈郡谢氏尚在与武帝勠力同心地推行新政,北境的诸胡番邦无不臣服——当真令后来者向往不已。

孟琅书在炭火盆前驻了足,扬手将这份卷宗丢入了火焰之中。他立在原地,神色淡淡地凝视着这盆炭火,清亮迥彻的眸子里正正倒映着霎时跃动着蹿起的火苗。那火苗兀自虬结扭动着,缓缓将泛黄的纸张舔舐为细碎的灰烬。

直至这一册卷宗被全然烧毁时,那炭火便也燃得更旺了些,在毕剥的轻响中时不时地溅出微末的星火。孟琅书已然趋步回到了柜架之间,复又取下了两册机要卷宗——兴平元年至兴平四年,兴平五年至兴平八年。

陈郡谢氏覆灭前后的机要卷宗自是不会留在此处,那是一场朝堂之中人人皆知有异的“叛乱”,时至今日,他也仍旧不曾窥见其中原貌。只不过这所谓的真相,对于如今退居江南的大宁来说,早已不再重要——自平陵军被拆解分化、高层将领或死或贬后,大宁便将为此付出北境空虚的代价。

他抬手将这两册卷宗丢入了炭火之中。

如今看来,兴平年间纵有过多少烈火烹油,终究也不过是幻灭前的虚影。可惜那时他不过是个寻常的文人名士,又何曾在鲜花着锦间,窥见暗处滋生的动乱?

此后,永定年间的断章残句也被他取出,交与这艳烈的火焰焚为灰烬。正如赵王、齐王、长沙王等宗室子弟倏忽兴衰的权势一般,将洛都最后的繁华消磨殆尽。那洛水畔旷达的琴瑟、清迈的诗文、锦簇的牡丹,他心中曾如此喜爱,可到得晋阳后,便也无暇再去回想了。

永定年之后,便当是……

孟琅书的手指在这一册卷宗之上停驻了许久——那是属于自己的笔迹,那是自己曾在每一个寂静的北地长夜中,一笔一划写下的晋阳治乱。他闲时也会吹起沉郁的胡笳,只是这孤城月夜里的悲歌,又如何及得上宗庙朝堂之中的雅乐?只不过他清晰地明白,无论是他或是困在城中的人,都需要这样的一支乐曲。在每一次彻夜的吹奏之中,沉重的甲胄不再是生死边缘的束缚,中原的故乡不再遥远,而旧日的豪情壮志也能够勉强不被这北地的风霜摧折。

他极轻地哂笑一声,终是取下了亲笔写就的机要卷宗,丢入势头愈发猛烈的火焰之中。

在这些之后,便是数年间的往来公文、行军规划,乃至晋阳历年的户籍典册。孟琅书听见那刺耳凛然的兵戈声似乎已逼近了官署,也看见点点星火自火盆中溅出,于暗红的蜀褥地毯之上,绽开幼弱微茫的火苗。他却并不急于扑灭它们,反倒是淡淡地侧目看向了窗牖之外,透过那朦胧的轻纱,望见官署门外炬火缀连,望见黛蓝的夜幕之上,有细瘦而迷蒙的弦月湿漉漉地半睁开悲戚的眼。

今夜的月色,想必会很好。

他焚尽了最后一卷典册,便就着半入帘栊的月光,解下轻甲与罩衫,将后者缚在刀尖探入火苗之中,一点点地引燃。

疏淡的月光如雾如纱地笼着他素白的长袍,为这颀长的身影镀上了柔和如梦的色泽。孟琅书扬起手中的长刀,紧缚于刀尖的罩衫已燃烧得猎猎,随着刀身的挥舞与他的步伐,飞扬着引燃柜架之间的纸张与檀木。他就这样缓步地走过柜架间的长廊,看着余下的卷宗、乃至整座卷宗库也逐渐攀上了热烈明丽的火焰,心下却是蓦地回忆起了旧日的故人。

昔日在坊间与水湄吟诗唱和的文人雅士们大多已化作了故都丘墟间被马蹄轮辐百般倾轧的骸骨,彼时他跟随在东海王的身侧,能够独善其身,却不能救下那些故人。而如今他也早已看透了自己的命运——江南圈地养士的官员们各怀私心,段氏内乱无暇自顾,河西的秦氏更是天堑难通,自己终归只是一个牺牲品。所幸那些被他鞭策着远避祸乱的故人们,或许尚可因他死后的一点虚名,而得以在新朝立身。

无所谓了,倘若能以他一人之死,换得他们在江左立足,那样也很好。

毕竟对他而言,那如梦似幻的盛世故国已然倾覆无踪。

孟琅书微一抬眼,透过窗纱与火光,再次望见了东山之上的那轮明月。昔年在洛都时,他也曾于高烛炯炯、金粉玉缀的朱楼中凭阑望见残月徘徊;到得接任新兴郡守后,他策马扬鞭、独涉山川,在千里无鸡鸣的并州大地上,也曾望见相似的黯淡月色。

到如今,明月还照,悲欢离合总无情。

他蓦地便轻轻笑了起来。

可惜,南国的明月太高太远,他终究无法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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