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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命运,让云嫣为了活着而离家,为了一口吃食而拼命。
不过,当下等丫寰虽然吃糠咽菜,却至少管饱管够。无人知道,云嫣这位侯府千金看到整屉整屉的馒头时,心里的雀跃和满足。
现今云嫣跟一个叫海棠的丫寰同住一间值房,就在倒座房西边顶头的那一间。
海棠比云嫣大几个月,圆脸盘大眼睛,厚嘴唇圆鼻头,皮肤油黑油黑,身体康健,一副力实能干的模样。
海棠今日下值后,便跑来找云嫣。
只见云嫣端着饭碗蹲在墙根儿,正喜孜孜地大口吃着,吃得满脸米粒,却仿佛正享受着八珍玉食。
这阵子,云嫣的癞痢头长得齐整了些,只因发丝纤细,显得有些杂沓。她穿着一件青灰色的粗棉布薄袄,衣裳阔大,从手腕和脚腕处挽了几转,一眼望过去,她整个人像是装在布口袋里的娃娃。
海棠从兜里捏了一颗红枣递给她,道:“尝尝吧?可甜了!”
云嫣见是红枣,面露喜色,伸手接过,迫不及待地啃起来。
海棠凑近了道:“兰草,你可听说,过两天主子们就要来踏青?听说,大少爷也要来!”
云嫣在后院做粗活,自然没听过此等八卦,一边嚼着枣一边囫囵问道:“总共会来多少人?”
人数是顶顶要紧的,这关系到有多少条衣裤需要云嫣和其他做粗活的丫头婆子来洗。
海棠没得要领,想了想道:“嗯……知府大人家眷多,出门总是两三个夫人姨娘、三五个少爷小姐、八九个丫寰随从……哎,旁的都不重要,要是我能进大少爷房里伺侯就好了……”
云嫣突然被红枣硌了嗓子,咳嗽起来。
海棠见状,猛拍她的后背,吓得嗔道:“你怎么吃颗红枣都噎?”
云嫣到底是侯府千金小姐。她从前吃枣,都是厨房给蒸熟了,细细剥了枣皮儿,挖了枣核,再捏成红枣的模样儿端上来的。哪里晓得,这枣皮儿竟如此硌喉咙。
云嫣咳过,又开始扒饭。今天吃的是梅干菜,有些肉味,特别香。
见云嫣缓过来,海棠吁出一口气,这才放了心。海棠双手撑着下巴,眼含憧憬,继续道:“我们家大少爷,可是咱们大同府一等一的美男子呐!你是没见过,他长得最是英俊风流,又年纪轻轻就考中了秀才,明年秋天又要下场,他呀,定会一举高中,金榜题名的!”
说得那豪横劲儿,好像是自家男人出息了似的。
云嫣想着自己的事,压根没有往耳朵里去,叭嗒叭嗒继续嚼那梅干菜,吃得正香。
……
冬寒未歇,但山里的风日渐和缓下来。
主子快来了,恒山别院上上下下都透着喜气洋洋。
因别院这边没有制式衣裳,海棠把自己最珍贵的一件对襟褂子找了出来,抖了抖往身上比划,问云嫣:
“兰草,你看我穿这身儿怎么样?”
云嫣打了个呵欠,倦怠地看了她一眼:“快睡吧。”
海棠不依,拉着她道:“你看看!看看!要是不好看,我回家问我嫂嫂借一身儿来!”
云嫣困得眼皮打架,只得道:“海棠,咱们是家奴。家奴自有家奴的打扮……”
她说完便倒在席子上,翻了个身,就要睡去。
海棠却不肯消停,拉着云嫣不让她睡,又把那几件衣裳转着圈儿比划半天,直闹到了快二更天方才躺下。
谁知,屋里头刚刚安静下来,就听见外头一阵扰攘,随即传来吆喝声:“快起来!都快起来!到院儿里聆训!”
这大半夜的,也不知抽什么风了?云嫣迷迷糊糊地起身穿了衣裳,打开房门往院儿里走。
不一会儿的功夫,整个别院儿里的小厮丫寰婆子全都被叫了起来,凑在倒坐房前头的空地上训话。
云嫣抬眼一看,原来是府上的邸嬷嬷来了,由徐妈妈陪着,站在上首。此刻正瞪着眼,瞧着下头哈欠连天的奴才们。
邸嬷嬷道:“都给我站立整了,掏干净你们的耳朵仔细听着!今儿有贵人路经此地,要借咱们别院歇脚。各屋一会儿子赶紧扫洒准备,把你们的脸都洗干净了,打起精神侍候着,如有怠慢,小心脑袋!”
什么贵人,大半夜的来了?大伙儿心头叫苦连天,却是敢怒不敢言。
倒真有一个不怕死的,名叫顺安的小厮嘻嘻笑着,道:“嬷嬷好歹告诉我们是谁?我们也不至于睁眼儿瞎,好歹顺了贵人的心,少出差子呀!”
邸嬷嬷闻言一怔,喝道:“你、你们这帮腌臜奴才,不配知道他的名讳!”
云嫣心道,说得这般神秘,莫非,是连邸嬷嬷自己也不知道吧?
却又听顺安仍旧嘻嘻笑道:“既是我们不配,嬷嬷直管说,我们不听就是!”
这话就是欠抽的节奏了。
邸嬷嬷登时放下脸来,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