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站在旁边一直覆目不言的靖王,却径自走到大殿中央,一撩袍角,跪在皇帝面前,道:“父皇!请父皇明查,六弟派人进出翰林院,是与儿臣府上传递消息。”
六皇子“哎呀”一声,内心戏其实是“我草”!
皇帝这才看向靖王。事发之时,这位老四远在玉夏国,怎么还能有他的事儿?
“你说什么?”皇帝厉声问。
靖王在这种场合说这种话,完全不避结党营私之嫌,也不怕惹祸上身。不过,赵简一说话,倒是将六皇子撇了个清楚。
“儿臣说,六弟无过。”靖王笃定道,“六弟与外头传递消息,原是为救儿臣的……因当时儿臣恋慕的女子,被扣押在太子府上。儿臣御下无方,下人擅作主张,欲进宫找五弟无果,便去翰林院找了六弟。”
这便是明刀明枪地针对太子了。
太子闻言轻蹙眉头。
靖王言罢拿出书信,总共四封,乃是靖王府的下人与六皇子讨教救人之事。依信中所言,当时赵青瓷果真是被关在太子府上。
“当时儿臣满心激愤。”靖王沉声道,“太子家眷将那女子关在废院,危在旦夕。乃是六弟使人将其救出……父皇如今将她赐予太子殿下,儿臣无话可说——既是父皇亲赐,儿臣也心服口服——然,不能因为这事构陷六弟。”
言语之中,靖王神情凝重,似顾全大局、委屈求全。一番话有抑有扬,难为他头一回出言维护皇帝旨意,教皇帝都不忍心打他的脸。
皇帝于是想起了前一阵子,两个儿子为了一个绣娘争锋吃醋的事儿来——那贱骨头已经让自己赐给了太子,如今不知死活。
皇帝看了看这满殿堂的翰林、地方大员和闲杂人等——这等关了门的家务事,不分说倒罢,传出去只怕对皇家名誉不利。哎,现在倒好,搞得天下皆知。
皇帝只得转向太子,问:“琛儿,你可有话说?”
太子本打算进宫看一场好戏,没想到靖王如此豁得出去,把自己也拉下了水。
太子闻言乍惊,跪地道:“父皇!四弟所言之事,儿臣当真一概不知!”又想到靖王铁证如山,只得道,“若四弟没有虚言,定是儿臣治家不严,容儿臣回府彻查,若确有此事,定严惩不贷!”
靖王寒着一张脸,冷道:“皇兄确该好好管教一下家眷。”
太子一惯云淡风清的脸上冰裂一般,转眼向靖王:“四弟言下何意?”
靖王答道:“臣弟听说,太子府上竟有人下令,让一方知府亲自护送家眷回京——今日吕知府恰巧也在,应当可以证实此事。”
太子暗暗咬牙——为了赵青瓷的事,他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众人闻言,齐刷刷看向吕知府。
吕知府却顶着一张苦瓜脸——太子府上确实下了令,着他寻赵青瓷送回京城。可吕建堂将大同府翻了个底朝天,也找不到赵青瓷。原打算亲自到太子府上谢罪,没成想一打听,太子今日正被皇上召进了宫中。吕建堂一直惦记着儿子告状的事,这才斗胆请旨,进了宫来。
见吕建堂没有否认,皇帝面色愈发冷了——太子与靖王,他倒没指望这对兄弟多和睦,但原来二人至少表面和气!现如今,赵简是连这表面功夫也做不得了,还借口儿女之情,跟赵琛斗上了桌!
还有赵琛!依目今情形,泄题舞弊的确另有其人——赵简不在、老六是被构陷,其他人……还说不准有没有赵琛的份儿!
皇帝气得从龙椅上站起,拿指头一个个点着站在下面的皇子们:“好!我的好儿子们!好!朕今日可算见识了,敢情平日里兄友弟恭,都是装给朕看的!背着朕,你们什么都敢干!你们心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父皇?”
皇帝龙颜大怒,几个皇子赶忙跪了下去,齐齐称道:“请父皇息怒!”
皇帝吼道:“息怒息怒!怒都是你们惹的!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家法国法?朕罚你们闭门思过,全给朕闭府禁足一个月,直到反省知错为止!此外……此外罚俸三月,以示惩戒!”
皇帝言罢,恨恨地看了一圈跪在下首的儿子们。
遂又看向那两个被捆着的翰林院编修:“来呀,把这两个混帐东西拖下去,严刑侍候!不信问不出他个水落石出!”
言罢,一阵惊恐之声传来,是那两个翰林吓得直喊“冤枉”。几个随待太监跑上殿,不管不顾,将那两个已吓得面如死灰的翰林拖了下去。
太子和几个王爷皇子各个儿吃了罚,讨了个没脸,面色也好不到哪儿去,各自散了。
靖王第一个从乾清宫走出来,也不顾追着他的六皇子赵昶,一径往天和门去。因他今日是从天和门进的宫,马匹随从都等在那里。
从乾清宫往天和门要穿过御花园。靖王冷着脸,大步朝前走,却不想远远地见到一抹身影。
靖王以为自己看岔了。娉娉婷婷站在那里的一个玉人儿,有点像柳弦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