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虚了虚眼睛——柳弦音,如何会在宫里?
……
靖王到得镇国公府,已是掌灯时分。
云嫣早回了自己歇息的英华轩,靖王按例先去给外祖母请安。
“外祖母,今日青瓷在府上可还习惯?”靖王搀着顾老夫人往偏厅里走,边走边问。
“习惯!”顾老夫人拍拍靖王的手,“简儿晚膳可用过?要不要用些?”
靖王简单回答:“用过了。”又问,“青瓷晚饭吃得如何?她午后小歇了多久?”
顾老夫人忍俊不禁,道:“明面上是来给我请安,简儿实则只为看青瓷而来罢?”
靖王微赧,低头不语。顾老夫人笑道:“你只管放心,青瓷怎么会吃不好?你的小娇娘,饭量可不娇小!”
靖王笑问:“此话怎讲?”
顾老夫人笑道:“今儿啊,我让小灶上依着你开的膳食方子,让人拿瑶柱发开了在淡盐水里细细煮过,手撕成肉蓉,拌上香油,做了她最爱吃的菜,此一例;又有泡发了的桃胶,拿冰糖炖了一下午,洒上红枣蜂蜜,拌上果子奶,软糯香滑,此又一例;还有今儿宫里赐下的御膳爆炒凤舌、荷包里脊……这几样菜,她爱得很!别不信!外祖母可是细细替你记下了,午饭三碗,晚饭两碗,都是用府上最大的碗盛的!”
爱吃会长,心明嘴壮,是个好姑娘!顾老夫人暗想,这姑娘不娇气,以后若是成了亲,必定好坐怀好生养,比柳家那一阵烟儿似的人物,不知强了多少倍!
靖王听得心情大好。
想着赵青瓷捧着大碗吃得满嘴角米粒的样子,靖王竟完全压不住唇角笑意。实在忍不住,他别过了脸去。偏头探看,竟能看到他上扬的唇畔。
顾老夫人看得思神一恍——霎时间,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这么多年了,她竟是头一回见她外孙儿笑!
靖王本就是个极帅气的男子,平日里肃颜冷面已是英俊迷人,这一笑,宛如冰山消融,姹紫嫣红开遍,让整个多福堂都亮了一回。
直看得外祖母老心蠕活。想这些年,她这个外孙儿,沉默隐忍、少年老成,等闲喜怒不形于色。为了这个小姑娘,想也是爱极了,才会有这般模样。
顾老夫人由靖王搀扶着坐定了,笑道:“难得这么一个姑娘,好好儿待她罢!你知道么,你这位小姑娘,就吃了这一两顿饭,竟还想着如何报答我!这不,一下午的功夫,就给你外祖母做了一条抹额。”
顾老夫人言罢,从软垫底下摸出一条绛色的抹额来:“瞧,好看不好看?我与你大舅母已经夸赞了一下午了……这绣工着实精妙绝仑,便是宫里也没有这样的绣活儿!赶明儿我找着一颗明珠镶上,进宫时也气气你那皇祖母!”
老人家们斗法,小辈儿们岂能助纣为虐?他的小姑娘虽不白吃,那也不能在顾家久住。长此以往,吃成肉球还有法儿见人么……靖王因此得着机会开口:“外祖母,孙儿现下是来接她回府的。”
“怎么?这就要走?”外祖母正喜欢得紧,闻言一阵怔惘。心道,原不是说打算住一阵子吗?
听靖王当真要今晚便接了云嫣走,外祖母竟有些舍不得。
今日与青瓷闲看诗话,小姑娘出口成章、见地非凡,又是个心思细腻的,谈吐有物、进退有度,真是越看越教人喜欢。若是她能在镇国公府多住一阵陪陪自己,顾老夫人实是求之不得。
然而靖王清楚,父皇将赵青瓷许给了太子,有人胆敢在太子眼皮子底下窝藏赵青瓷,便是欺君之罪。太子如今正将他恨得牙痒痒,但凡听到风声,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靖王决计不能让外祖母和舅舅犯险。镇国公府虽是他的外家,却如同母亲一样,是庇佑他的地方。
靖王决心既定,已起身往云嫣的住的英华轩去接人了。